178.除夕前夕

作品:《种田之流放边塞

    隔着半个院子, 身穿便服的姜世森迈出客厅门槛, 愉快问:“你们回来了?”

    姜玉姝眯起眼睛望了望, 惊讶问:“父亲?”

    “岳父不是决定留在府衙过年吗?怎么来图宁了?” 郭弘磊一边说, 一边快步走向长辈。

    姜玉姝茫茫然, “不清楚。当初路过府城时, 我特地问过, 他说有些公务尚未办妥,没空来图宁, 将与表哥一起过年。”

    “难道出什么岔子了?” 语毕,夫妻俩并肩行至厅门外, 规矩行礼并问候:

    “父亲。您什么时候到的?”

    “小婿给岳父大人请安。”

    姜世森弯腰搀起女婿,并抬手虚扶女儿, 欣然答:“快快起来!我和文沣下午刚到, 打听了一通,才得知你们在此处置了宅子。”

    “文、文——” 姜玉姝一怔, “表哥也来了?”

    郭弘磊神色自若, 顺势搀着长辈进厅, “外头冷, 进去聊。裴兄人呢?”

    “他路上有些着凉, 身体不适,在房里歇息。” 姜世森乐呵呵。

    姜玉姝尾随,打起精神, 关切问:“可有给表哥请大夫?您身体如何?公务还顺利吗?”

    “已经请大夫给他看过病了,也喝了药。” 姜世森和颜悦色, 越来越满意长女和大女婿,“我的身体倒还算硬朗,忙了半年,差事即将办妥了,估计明年三四月间回都城复命。”

    郭弘磊亲手奉茶,“您东奔西走,实在太辛苦了,千万多保重身体。”

    “没办法,天生劳碌命,至少得等烨儿两个舅舅能掌门立户了,我才能踏实休息。” 聊起外孙,姜世森既高兴,又黯然,“今天看见孩子,发现他长大不少,白胖爱说笑,吾心甚慰!唉,玉姗作孽,咎由自取,险些连累了无辜。”

    姜玉姝一听见 “玉姗” 二字就心里发堵,果断打岔,宽慰道:“过去的事,不提也罢。您用过晚饭了吗?”

    “老喽,歇了一下午才缓过来,刚才在逗孩子,正好你们回来了,一起用饭吧。”

    姜世森上了年纪,愈发渴盼天伦之乐,解释道:“除夕在即,为父原本打算待在府衙的,谁知文沣忽然要来图宁查案,到时我岂不得孤零零过年?所以,索性跟来了,凑个热闹。”

    “好极了!” 郭弘磊欣然一笑,“我只当自己今年又是孤独一人,不料,竟有岳父、表兄、妻儿作伴,实乃意外之喜。”

    姜世森慈爱叹道:“这几年,你们受苦了,弘磊戍边,尤其艰辛,祈愿上苍保佑你们,早日苦尽甘来。”

    “其实,习惯了便不觉得苦。” 郭弘磊解下披风。

    “但愿能如父亲吉言!” 姜玉姝拎起丈夫撂在椅背上的披风,身为女主人,责无旁贷,“你们聊着,我去厨房看看晚饭。”

    “唔。” 两个男人同时点头。

    夜晚 · 东屋

    家里来了客人,而且客人十分疼爱自己,加上有父母陪伴,婴儿兴高采烈。

    郭烨扶着栏杆站在炕上,手伸向姜玉姝,奶声奶气,响亮喊:“娘!娘!”

    “好,来了来了,别嚷。” 姜玉姝迅速靠近,坐在榻沿嘱咐:“长辈们谈事情,你安静些。”

    婴儿胖嘟嘟,手脚并用,敏捷攀爬栏杆,试图往母亲怀里钻,精力旺盛,活泼好动。

    郭弘磊见状,几个大步,一把将儿子抱走,把他放在旁边的圈椅里侧,手臂一横挡住出口,威严吩咐:“老实待着,不准捣乱。”

    “咦?” 婴儿靠坐椅背,目不转睛地仰视父亲,颇敬畏,一时间不敢乱动。

    姜玉姝乐得见父子亲近,便不管了,转而面对裴文沣,不解地问:“奇怪,杜姑娘怎么就失踪了呢?”

    “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儿!”

    裴文沣身染微恙,脸色苍白,疲累靠着椅背,头疼告知:“但她兄长执意认定与我有关,先是兴师问罪,而后报官,紧接着围追堵截,苦苦哀求我破案。”

    姜玉姝略一思索,“难道、杜家认为女儿被绑架或拐卖了?”

    “有可能。” 裴文沣奔波操劳,精疲力倦,“既然报了官,官府不能不管,目前我已经想尽办法,仍找不到人。”

    郭弘磊推测问:“确定那位姑娘是来了图宁吗?她与兄长争吵后赌气出走,会不会回家乡找父母诉苦去了?”

    “据查,杜飞燕没回家乡,根据线索,她独自来了图宁。” 裴文沣一动不动,竭力思索。

    姜玉姝纳闷问:“她家住秦州,来图宁做什么?”

    她酷爱多管闲事,十有八 / 九是来找你,打探陈年旧事。裴文沣避重就轻,“那种人的心思,谁知道?难猜得很。”

    姜世森皱眉捻须,满脸不悦,“哼,一伙无理取闹的刁民!文沣,我早说过了,区区失踪案,你大可交代下属去查,何苦亲自奔波、吃力不讨好?莫非你真的亏欠姑娘家了?”

    “冤枉!”

    裴文沣肃然坐直,举起手掌作发誓状,郑重表明:“苍天在上,日月可鉴,我发誓从未做过亏欠姑娘家的事,如果撒谎,甘受任何——”

    “行了行了,不要随口发誓!”

    姜世森忙摆手打断,语重心长,狐疑问:“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的为人,我自然信得过。但我想不明白,刁民蛮不讲理,你为什么不依律惩治他们一顿?堂堂朝廷命官,竟然被刁民刁难住了,颜面何存?”

    “姑父的意思,我明白。” 裴文沣深吸口气,无奈解释道:“除了破案是本分职责之外,我实在不忿,苍天可鉴,我明明没做错什么,但杜家人却一口咬定,仿佛我故意勾引、甚至谋害了杜飞燕似的。简直是污蔑!”

    “所以,我恨不能立刻把她找出来,一则结案,二则还自己清白,避免一辈子背负恶名。” 裴文沣神色凝重。

    姜玉姝始料未及,霎时不知该作何感想,唏嘘说:“当时就看得出来,杜姑娘十分欣赏表哥,我一直以为她会慢慢释怀,万万没料到,她居然那么痴、痴——”

    “纠缠不休。” 郭弘磊接腔道。

    “没规没矩,不成体统,她的种种举动,匪夷所思!” 姜世森嫌恶之余,不放心地打量长女,“玉姝,你同那位杜姑娘,很熟吗?”

    姜玉姝一愣,郭弘磊瞬间会意,立刻否认:“萍水相逢罢了,她们之间并无交情。杜家世代经营镖局,江湖习气重,玉姝与她只巧遇过两三次而已,根本不熟悉。”

    “这就好。” 姜世森松了口气,叮嘱道:“女子戒备心弱,你平日要多提点提点玉姝。”

    郭弘磊深感赞同,“小婿明白。”

    “我——” 姜玉姝无言以对,索性岔开话题,正色问:“表哥,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正在追查。”

    “倘若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千万别客气。” 郭弘磊很是同情,宽慰道:“图宁并无匪患,世道算太平,兴许杜姑娘赌气躲了起来,等她气消露面,自然就结案了,裴兄不必过于烦恼。”

    裴文沣受不得冤屈,破案心切,满脑子全是线索、追查等事宜,心不在焉答:“希望如此。”

    郭弘磊绞尽脑汁,意欲多关切关切表兄,袖子忽然被拽了一下,扭头一看:

    “爹爹……” 婴儿咧嘴笑,只乖片刻,便坐不住了,揪住父亲袖子站起,攀住父亲胳膊,在狭窄的圈椅内灵活挪动。

    “唔。” 郭弘磊心一软,语带笑意地告诫:“慢点儿,小心摔一跤,磕掉你刚长出来的牙。”

    “牙!牙!” 婴儿趴在椅背上,好奇端详裴文沣,旋即,目光被他端着的釉色茶盏吸引,踮脚伸手就去拿。

    “叮啷~” 脆响,杯盖与杯身碰撞,紧接着,杯盖被拿走了。

    沉思的裴文沣毫无防备,吓一跳,仓促与白胖婴儿对视,迟疑问:“你、你渴了?想喝茶?”

    婴儿听得懂 “吃、喝、睡” 等字眼,下意识吧嗒吧嗒嘴,埋头把玩杯盖。

    “烨儿,休得无礼!” 郭弘磊一发现便阻止,摊开手掌,伸到儿子眼前,“杯盖有什么好玩的?快还给你表舅。”

    姜玉姝忙道歉,“抱歉,孩子不懂事。”

    裴文沣见婴儿双手捧着杯盖,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懵懵懂懂,神态依稀像是表妹幼时…… 刹那间,他百感交集,平静地阻止,“无妨,让他玩,别吓着小孩子。”

    “对,不要吓唬他。” 姜世森笑眯眯,主动把自己的杯盖塞给外孙,慈祥说:“好孩子,拿着,玩吧!”

    果然,老人往往太宠孩子。姜玉姝欲言又止,郭弘磊虎着脸,食指点了点杯盖,顺势教道:“下不为例。这是茶具,喝茶用的,不能玩,记住了吗?”

    婴儿似懂非懂,本能地尊敬父亲,乖乖点头。

    “那你还不赶紧把东西放下?” 姜玉姝忍俊不禁。

    裴文沣默默旁观一切,本以为自己会黯然神伤,实际却是惆怅多于伤感,时过境迁,他几乎彻底释怀了。

    除夕在即,小家迎来两个客人。

    姜玉姝安排妥父亲和表兄的饮食起居后,趁机和父亲商讨开挖河道一事,既是兴趣所在,又避免宋将军传见时无话可回,她绞尽脑汁,干劲十足。

    一晃眼,除夕前夕了。

    院门口热热闹闹,家丁站在梯子上贴春联、挂红灯笼,嚷道:“怎么样?贴得正不正?”

    “左,往左挪一挪。” 底下人仰头观察。

    姜玉姝在耳房,简单查看一遍菜肴与糕果,颔首说:“行,就按嬷嬷说的菜色做。”

    “是。” 潘嬷嬷风风火火,“我马上去厨房安排!” 她忽然止步,返回请示问:“万一公子有空回家过年,上什么酒好?”

    姜玉姝不假思索,“新酿的米酒,清甜,不醉人。顶多准备两小壶,以免耽误他的紧急军情。”

    “好!” 潘嬷嬷领命退下。

    不久,姜玉姝忙完家务,回屋陪孩子,步履轻快,刚欲踏进门槛,却听斜对面厢房有人唤:

    “玉姝!”

    她闻声扭头,“父亲?怎么了?”

    姜世森背着手,拾级而下,慢慢踱向女儿,板着脸严肃答:“有件事想问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