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淳觉得阿祥的提议不错，第二日下学的时候拉着宇文凌澈去了酒楼，叫了满满一桌子好菜，端着酒杯对他道：“宇文兄，我敬你。”

    宇文凌澈端起酒杯与他一饮而尽，轻笑一声：“说吧，什么事。”

    欧阳淳本来准备了一箩筐好话，就等着一会儿抛砖引玉，结果小郡王如此直接，把他的话一下子全堵住了。

    “确实是有一件事想请殿下帮忙。”

    “你尽管说就是，只要我能帮上的会尽力帮。”

    欧阳淳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上次在望江楼遇见殿下，屋里面坐的是韵儿，我想娶她为妻，本来我娘也答应了我，可是最近苏州满城都在传她是成家养女，我娘说她身份低微不肯同意我们的婚事，我实在没办法，只能找殿下帮帮忙。”

    最近城中的传言宇文凌澈也有所耳闻，他还特意派小七去调查了源头，发现流言是从成府传出来的，再查下去便没了踪迹。

    “五姑娘是庶女，你娘本来就不可能答应她进你家门。”宇文凌澈淡淡道。

    欧阳淳立刻反驳：“当然不是，我娘答应我让她以平妻身份进门。”

    “平妻？”他的脸色微不可察地阴了阴，“五姑娘愿意么？”

    “她虽然口上不说，但我明白她心里是有我的，她还为表妹跟我吃醋呢。”欧阳淳嘿嘿一笑，他前几日被成昭韵拒绝后左思右想，终于想明白为何她要拒绝自己，肯定是因为表妹的缘故而吃醋。

    “那就是她并未表态，若是她点了头，我就请封她为郡主，让她名正言顺地嫁到你家。若是她不肯，你也别执念太深。”

    得了宇文凌澈的准话，欧阳淳激动地又倒满酒仰头一饮而尽。“有殿下这句话就够了，等我俩大婚的时候一定好好谢殿下。”

    宇文凌澈只闷声吃菜，不再多言。他不是没想过这样的结果，如果成昭韵愿意留在苏州，那他就帮她把后路给铺好，欧阳淳或许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待他们从酒楼出来，已是夜禁时分，街道上却灯火通明，人山人海，欧阳淳这才一拍脑袋笑道：“竟忘了今天是乞巧节啊。”

    他刚适才高兴多喝了几杯酒，脸上还带着微微红晕，被阿祥搀扶着晕乎乎地对宇文凌澈挥手：“明儿见，别忘了咱们的约定。”

    小七茫然地看着自家主子：“殿下答应欧阳公子什么了？”

    “没事。”宇文凌澈也有些醉，好在神思还算清明，“我吹吹风再回去。”

    “那我陪着殿下。”小七作势要扶他，却被宇文凌澈推开。

    “不用，你先回柳家说我晚点回去，免得他们担心。有暗卫保护，不会出事的。”

    小七见街道上这么多人，刺客不会傻到当众行凶，便答应先回柳家报信，嘱咐了宇文凌澈快些回去便独自离开。

    河堤上明灯错落，每隔几步便有用花灯做的灯树，放眼望去长长的河岸如星桥银河，河中央画舫里的歌姬嘤嘤唱着小曲，引得不少游人驻足。

    他在河堤驻足，见不少结伴的姑娘家拿着莲花灯三两成群站在河堤边，将莲花灯放在水中，随着水流飘走。

    成昭韵本是想来的，可是成昭华与成昭柔不与她打招呼便两人先离开成家，独独留下她一人，白姨娘不肯让她独自上街便不许她出门。

    谁知没多一会儿柳家的车轿就停在了成家门外，柳元荷亲自来接她去看灯游玩，白姨娘自然也没有拘着人的理由。

    成昭韵以为自己没机会出去，便卸了钗环换了里衣，一听说柳元荷来找自己，激动地忙让水锦给自己穿戴。

    她不好让人家在外面久等，只挽了个简单的发髻，簪了几朵绢花便匆匆出门，柳家的马车已经在外等候。

    下人掀开帘子让她进去，柳元荷今日打扮得甚是精致动人，一看她便眉开眼笑，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之前怎么没听你说今天要来找我？”成昭韵倒是很奇怪。

    其实柳元荷也是临时起意，方才她在花灯街上看到成家两姐妹，身边却不见成昭韵，便猜到她们俩肯定又搞小动作，便让车夫来成家接人，在门房一打听，果然晚上成昭韵没出门。

    “我想你肯定忙着准备女学考试的事躲在家里用功，就拉你出来透透气。”柳元荷没有直说成家姐妹的事，怕成昭韵心里难受。

    “还是元荷姐姐好。”成昭韵说着抱住她的胳膊，将脑袋靠在她肩膀上。

    要是柳元荷是她家姐妹该有多好。

    她的脑袋一凑过来，柳元荷看见便皱起眉头，“今天可是乞巧节，你就打扮得如此朴素？”

    她记得刚才看家成昭柔与成昭华的样子，那是恨不得把脑袋堆砌成首饰山。

    “刚才出门的时候太着急了，没来得及好好打扮。”成昭韵故意逗她，“要不把你的首饰分我几件？”

    柳元荷宝贝似的护住自己的脑袋，“想得美！我这可是重金打造的一套冠饰，少了一件都不行，等会儿灯会上多得是卖首饰的，你随便挑，都算在我账上。”

    成昭韵被她的样子逗乐，反正也不是真的要她的东西，不过是存心逗逗她。

    灯会上人群攒动，摩肩擦踵，马车肯定是过不去的，柳元荷就让车夫在街口等着她们，自己则带着侍女与两个小厮一起往里面走去。

    水锦也与侍女们跟在后面，目光紧紧追着前面的成昭韵。今天街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一不留神就会跟丢，她便时时刻刻警醒着。

    “要不咱们去河边放花灯吧，求织女娘娘保佑心灵手巧，再保佑你能和表哥终成眷属。”柳元荷又开始胡言乱语。

    “快去快去，晚了就没有好位置了。”成昭韵见她又要开始，忙拽着她往河边去。

    她们在河边站着，等小厮去买来荷花灯，却不知不远处成家两姐妹正巧看见了她们。

    “二姐姐，你看那不是碧云斋的么，你说咱们先走要甩开她，人家还是有办法出来呢。”成昭柔讽刺一笑，打量着成昭华变化莫测的脸色。

    “早晚有她摔得惨的时候。”成昭华冷哼一声。

    本来满苏州城基本都知道成家二姑娘到了议亲的年纪，看中欧阳家的小公子，两家夫人走得很近，相信很快便有好消息，所以也没有什么人再上门提亲。为数不多还坚持登门的媒婆，又被大夫人东嫌西嫌给撵走。

    现在知道欧阳家根本不想要她这个媳妇，可是也没有别的人家愿意提亲，眼看着过了年成昭华就要十七岁，实打实成了苏州出了名的老姑娘，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笑话。

    成昭华现在不仅要面对外面的冷嘲热讽，还要经常被大夫人念叨，她思来想去就将所有过错都算在成昭韵头上。

    要不是她搅和了自己和欧阳家的婚事，她现在早就做了侯府的儿媳妇。

    她们此时站在桥上，居高临下能看到更多的景色，河堤边的风景尽数入目。

    成昭柔眨了眨眼，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向成昭韵她们迎面走过去的白衣少年，怎么和小郡王的身形如此相像？

    “殿下……”成昭韵望着他出神地喃喃。

    真的是他，自从那晚他拒绝了自己，再在学堂上见面他连看都不肯看自己，好像自己像是什么洪水猛兽让他避之不及。

    “呦，原来是小郡王，六妹妹不去打个招呼么？”成昭华总算是心中平衡一些，她倒霉也不见得成昭柔好到哪里去。

    成昭柔默不作声，却一直死死地盯着她们。

    河堤边柳元荷瞧见走过来的宇文凌澈，眼前一亮，推了一下自己身边的成昭韵，一个劲使眼色：“要么说你俩有缘呢，这都能碰见。”

    其实算不上是什么缘分，宇文凌澈本打算离开的，却在街口看到柳家马车，一问才知道大姑娘与成家五姑娘一起逛灯会，他就又折了回去，沿着河堤一路找过来总算是看到她们。

    宇文凌澈来到她们身边，柳元荷笑着看他：“表哥，真巧。”

    “是啊，好巧。”他看着躲在后面的成昭韵，眸子映着璀璨灯辉，带着浅浅的笑意。身后明月当空，人声鼎沸，可是他站在那里丝毫不沾染凡尘，白衣落落，墨发轻扬。

    成昭韵将头埋得更深，只小声道：“见过殿下。”

    “阿绿去买个荷花灯怎么这么久，我去瞧瞧。”柳元荷故意找理由离开，独独留他们俩在那里。

    成昭韵小心瞥了他一眼，作势也要开溜：“我也去瞧瞧。”

    可是还不等她离开，手腕就被握住，宇文凌澈将她拉到一处空地，头顶上是一盏明亮的九重宫灯。

    两个人距离拉近，成昭韵闻到浓重的酒气，忍不住问：“殿下喝酒了？”

    “嗯。”

    “要是不舒服就让小厮用马车先载殿下回去，我和元荷姐姐走路回去就好。”

    宇文凌澈刚才还不觉得自己醉了酒，经她这么一提醒，倒是觉得有些上头。

    嗯，只是醉了。

    下一刻，手指已经落在她的头顶，轻轻拍了一下，嘴角漫上笑意。

    “我请封你做郡主好不好？”

    成昭韵诧异地看着他，“殿下你醉了。”

    “如果我认你做义妹，你便是名正言顺的郡主，欧阳家再不会轻视你，你便能以正妻的身份嫁给欧阳淳。”

    成昭韵想也不想便道：“不好。”

    “嫁给欧阳淳你就可以不再受成家的气，还可以平安顺遂地过一生，这桩婚事哪里不好？”

    后面突然有人群涌过来，用力撞了一下成昭韵的后腰，她身子一歪就要往河水中跌去。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