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4章 第二十二章

作品:《早安!三国打工人

    博陵郡守集结军队后, 先向南到达安平,派出斥候探查前路后,这支千人的守军才拔寨启程, 自安平到博泉有二百余里路程, 步兵一般要走四到五天, 如果遇到坏天气或者特殊情况, 走得还会更慢一点。如果是西凉铁骑的话, 轻骑一日夜就是三百里,要不怎么号称“凉州大马, 横行天下”呢

    咸鱼抽空悄悄跑到安平去看了看, 发现博陵守军也十分马虎,尤其是接到这么个碾压十山贼流寇的任务,更加松懈。于是她感觉放心了很多。

    如果按照大汉朝廷的配置,博陵的守军原本也应当兵种装备配置齐全,但奈何袁绍得到冀州之后一直在忙着抽调最优资源四处征讨打仗, 有好兵好装备不可能留在后面而不送前线去, 因而她在军营外溜达了两圈, 发现这支军队里有弓兵、刀兵、戟兵、藤牌兵, 但没有她最忌惮的, 也是造价最昂贵的弩兵和长牌兵。

    对于陆悬鱼这种战斗力超过正常人水平,防御力也超过正常人水平的怪物而言,想击杀她必须针对性下手, 长牌里三层外三层将她困住, 长矛将距离拉开, 然后弩矢如雨,遮天蔽日。

    长牌换藤牌是不成的,强弩换长弓也是不成的, 效果都会大打折扣。

    但大汉日薄西山,那些曾经昼夜不息,为边境守军制造出弩机长牌的作坊已被付之一炬,工匠们也颠沛流离,别说强弩和铁质长牌,全军着甲的军队都已十分少见了,袁绍麾下还能有这么一支,足以被赞一句四世三公,底气确实不凡。

    她在军营外偷偷摸摸绕了几圈,将这个千人营的战斗力预估在心之后,就返回了博泉。

    既然已经将这支兵马当作自己的囊中之物,她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尽可能的扩大战果

    她的战斗力堪称万人敌,这不错,但普通士兵不会跟她战斗到最后一人,哪怕是西凉军也没有这样的意志,因此可以预判的是只要她杀死了5到10的敌方士兵,也就是50100人之后,剩下的士兵就很有可能要鸟兽散了。

    说起来挺不好意思的,一般在这种情况下,她麾下的士兵“宜将剩勇追穷寇”,尽可能地围剿溃散的士兵,并且夺其辎重粮草,进一步全面击溃对方的作战意志。

    但她那十只小猫目下抢饭倒还可,冲上去抢战利品她相当的不看好,她甚至担心用这群人会露了怯,如果对方后军压住阵脚,整合溃兵,再反冲一波,那就陷入了无限的拉锯战当中她当然不担心自己应不应付得来,但她担心她那点兵力对面一波冲锋,直接就碾没了。

    总不能夕阳西下,她自己一个人打扫战场,那也太可怕了。

    在得知博陵郡守出兵的第三天下午,刘备的一千部曲来到了博泉,带队的是关二爷,笑呵呵地还给她带了

    带了一包小麻花。

    “你这里修缮得颇像个样子,”二爷摸摸胡子,打量了一下这个驻地,然后下了一个评语,“但这些士兵很不像个样子。”

    “万事开头难,”她赶紧说道,“令长不曾亲至”

    “既无大事,”二爷说,“我兄不便前来。”

    边界线上搞点摩擦,占占便宜是一回事,刘备要真带了精兵前来就是另一回事,谁也不想天寒地冻时真跟袁本初的大军拼死拼活。况且刘备麾下那两支精兵调动起来都颇麻烦。

    骑兵清一色幽州人,稍作调动就要给公孙瓒打报告,步兵是田楷派到平原来的,租金高昂,用一次就要讨价还价,刘备神烦,又不能说。

    因此既然这里有便宜可占,就把他那支兵不满千的部曲私兵派过来了,双方约好了战利品平分,反正二爷带队,她也不用担心再被田楷占了便宜。

    筛了些酒,放在灶上烫一烫,于是酒气就飘出来了。

    现下已进初冬,没什么新鲜菜,好在有一家豪强送来了些咸肉,跟干菜炖在一起也挺好吃,尤其二爷跟她都不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人,吃吃喝喝也还挺满足。

    刘备的私兵藏在十里外的一个废弃村落里,准备等到博陵守军将至时再过来,省得对面有所防备。

    “你那三十亲兵,”二爷喝了半盏热酒,没忍住就发问了,“到底准备怎么用”

    “除了用来摇旗呐喊,没办法用。”她也很坦诚,“我有两个想法。”

    “有何高明见解”

    “一是用他们站身后摇旗呐喊,我带着十几名游侠儿冲进敌阵,杀穿他们的防线,”她说,“关将军只要两翼包夹过来即可。”

    关羽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菜,手里的筷子放下了,“你的旗帜拿来给我看看”

    “还没做呢。”她说,“有点舍不得布料。”

    二爷重新又将筷子拿起来了,“第二个想法呢”

    “夜袭不用旗帜”她说道,“关将军率兵在外合围,我带着游侠儿冲进去乱杀那三十人只需要扯着嗓子大喊就行了”

    其实见到二爷之前,她挺难想象关公吃麻花的样子。

    也很难想象关公撇嘴的样子。

    “你那些士兵尚不堪用么”他说,“主帅当身先士卒不假,但也不必留他们在后面,一如妇人看待吧”

    她摸摸下巴,觉得这个话很难接。

    “关将军说笑了,”她给关公的酒盏里斟满酒,“我那些士兵哪有妇人勇猛啊。”

    二爷喝了一口酒,“那你要他们何用”

    这个问题么,她托腮想了想。

    “虽然是烂泥,但我这个带兵的也很不成样子,他们到底不曾弃我而去。”她说,“我想看看在战争面前,能不能激发出他们的另一面。”

    用过晡食,二爷就回营了,约定明日起将多派几次斥候,探查敌军动向,而后再选定到底用何种计谋,临走时还额外叮嘱她多留意一些那三十只小猫。

    “你那些士兵多择自流民,”他说,“这些人经的兵祸太多,心中难保不生怯意,你须时时留心才是。”

    关于这一点,她也时时留心了。

    这几日她反复给这些士兵讲了讲夜袭的各种注意事项,半夜怎么起床,怎么穿衣,怎么出帐,怎么集合,怎么跟着火把一路出营等等。这些琐事被她不厌其烦地讲了一遍又一遍,讲得口干舌燥,总算是让他们勉强听明白了,再演练了一两场,差强人意,马马虎虎。

    “晚上要下雨吗”她从屋檐下探出头,向外看了看。

    李二也跟着看了看,“泥泞行军想必不容易。”

    “凭他们对咱们这十人的预判,必定不会风雨夜中行军,”她收回了脑袋,“今夜可以睡个好觉。”

    雨越下越大,雨珠连成一线,再连线成面,最后倾盆如瀑,击打在房前屋后,瓦片台阶上,在这漆黑的夜里肆无忌惮地倾泻着不属于人间的怒意。

    但比雨声更加令人胆战心惊的是后半夜雨将停时,渐起的北风,它强横而有耐心地摇晃着每一棵树,每一座房屋,它的脚步冰冷,偏又声势浩大,如同千军万马践踏冰原一般,那循环往复似乎永不停歇的咆哮声环绕着这座小小的庄子,拷问着每一个人的梦境。

    其中就有这样一个士兵,被这森然的北风捕获,成为了它的奴隶。

    他原是雍州泾阳郡人,家中也有一个类似这样的庄子,于此略有些不同的是他家不怎么养羊,豚犬倒是有几只,毕竟雍凉都不是什么富裕之地,吃得起羊的高门大户不多,他们这等殷实人家即便是逢年过节也轻易尝不到羊肉,倒是偶尔能杀一条肥猪肥狗来解解馋,但那已经算是极难得的日子。

    因为在数年前李傕郭汜之乱后,一切都变了个样子。

    种地的人,纺布的人,喂猪的人,他们不是一夕之间消失的,而是慢慢消失的。每一个人都曾经竭尽全力地挣扎过,在被李傕郭汜裹挟着奔赴长安时挣扎过,在被逼迫着跳下皂河时挣扎过,在被后军驱赶着爬上长安城墙时也挣扎过。

    他诚心诚意地祈祷,许多人如他一般诚心诚意地祈祷,在应当由他和他的兄弟们冲向那座城池的那天,长安城坡,数十万关中百姓为此热泪盈眶,以为终于避免了死在城下的命运,终于可以被西凉兵放回家乡,然而他未曾想过,更加凄惨的命运等在后面。

    关中残破,李傕郭汜因为军粮不够,大肆劫掠每一家每一户,先是掠走豚犬,而后是将耕牛杀了吃肉,但仅是这样还不够。

    他们会砸开每一堵泥墙,敲碎每一个瓦罐,甚至连老人预备给自己的棺材板也要劈碎,翻找里面是否有藏起来的种粮。

    一个又一个的村庄就这样踏上了向东而去的流亡路程,但即使这样也无法阻止路上急促的马蹄声。

    潼关以西,西凉兵会来劫掠;潼关以东,各路盗匪和邬堡的豪强会来劫掠,不仅劫走他们的财物,还有他们的妻小,甚至他们自己。

    那些强盗是不分昼夜的,他们或许会在太阳升起时骑着马冲过来,或许会在日上中天时拎着刀奔袭而至,或者会在未至黎明的深夜里,点起火把点起火把

    他在这漫长的旅途中丢弃了父母、兄弟、妻儿、友邻,行尸走肉一般,最终来到了这片同样久经战乱的荒原上,现在他也成为一名士兵了。

    但他怎么可能成为一名士兵呢他只是一个不死不活的,仍然在喘气的物件而已啊他的精魂,他的血脉,他一切美好的回忆,早就被抛散在路边,烂在泥里了啊

    那些已经腐烂的亲人,仿佛随着夜袭的脚步,向着他而来他们在提醒他

    当又一阵的狂风咆哮着捶在那扇木门上,令它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时,这个士兵突然从梦中惊醒了。

    “西凉人来了”他嚎叫起来,“快逃快逃命啊”

    随着他的哭嚎,一间接一间的屋子被惊醒,三十余个士兵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哀嚎着,咆哮着,他们谁也见不到谁,却都把彼此当成了梦魇最深处那狰狞的野兽,于是摸索着,撕咬着,抓起手边能摸到的棍棒,歇斯底里地砸向对方的头颅,亦或者从腰间抽出布带,竭尽全力地套在对方的脖子上。

    陆悬鱼虽然睡得不实,然而当她被这足以拆了房子的动荡惊醒时,她无论如何也没法理解究竟是什么诱因引发了这场动乱,不过,她清楚地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有一条颇不人性化的军规“入夜后言语者当斩”那时令她觉得莫名其妙,但现在她懂得了这条军规指向何事

    炸营了。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