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高三的那个暑假,程行再没有于白珊面前吐露过自己的心思,相处间举止亲昵而不暧昧。

    生命走到尽头，他用全部的力气握住白珊同样苍老的手,张口道，“我还是……爱你。”

    白珊知道，他从没有过放弃的念头。

    他用了全部的力气,可在白珊眼中，却仅仅只是些微的挣扎。

    程行在白珊始终平静的目光中,缓缓闭上眼,心电仪显示的曲折线一瞬消失,变成一条永恒不变的直白线条。

    回到管理局，白珊看着房间中央散发出淡淡柔光的光体，第一次没有立刻执行。

    宇宙管理局的工作人员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根据各方面评定判出给予空间的大小，在没有本人许可的情况下,即便是管理局都不能随意窥探。

    不同于其他员工自得展示出的精彩纷呈，白珊的空间简单到近乎单调。

    她没有特别交心的朋友,大部分时间逗留在一个个世界中。维护部来来去去,不变的名字的只有她一个。

    白珊并不觉孤独,却在此刻心底闪过点滴怅然。

    旋即释然。

    光体明明暗暗,似乎在提醒她完成情感抽离程序,白珊指尖一点，便自发滑行至她身前。

    她伸出手，没有温度的芒尖触及指腹。白珊指尖微蜷,半阖的眼睁开，无形的力量笼罩上去，光体徐徐逸散，朝她的方向飘去。

    落在她身上的光点缓缓消失，融入白珊的躯体。某些画面快速闪过，是一段段人生，却连一秒的时间都没有占据。

    她神色不变，收回手。

    系统通讯功能响起提示，白珊点开看了一眼，眨眼间，消失在房间内。

    “部长。”白珊走进部门办公处。

    “刚从任务出来？”

    白珊点点头。

    部长指指他面前的椅子，“坐。”

    办公处风格明快，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部长的意识。

    白珊在部长面前坐下。

    “白珊，我看了下你最近完成的任务，都挺不错。”部长翻了翻手中的资料。

    资料记录世界内工作人员的言行举止，但不会窥探，每一次进入世界，系统便会自动生成资料记录储存。

    白珊抬眼看过去，静静等待他下一句话。

    部长笑了笑，“你还是这个性格，跟刚来的时候差不多。”

    他想到如今大部分已经归于其他部门的旧部下属，有些感慨，“也就你耐得住性子。”

    白珊刚来的时候，部长并不看好她，只因她不符合管理局人员招录条件。可如今，稍微有点资历的员工，哪个不知道白珊的名字？

    “还记得当初带你入职的引导者吗？”

    白珊一愣。

    这大概是她长年累月的生活中，很少能够为人见到的表情。

    她微微垂下眼，“嗯。”

    部长仿佛没有发现她的异样，继续说道，“管理局现任的局长姓无，你应该也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

    如果开始白珊只以为他是简单的引导者，之后也该想通，除了管理局的下一任继任者，又有谁能有别人做不到的权利。

    原本，她并没有进入管理局的资格。

    自成为正式员工后，就拥有了引导的资格，对于引导条例一清二楚。可她从未引导过一人，就如那个人，除她外也未曾引导过别人。

    “你知道吗？无临在任务中出事了，我们一直在找他。”

    白珊倏忽抬眼，眼神有一瞬的锐利，却又极快散开，恢复惯常的柔和，仿佛那一刹那的锋芒只是一种错觉。

    无临这个名字在管理局几乎无人不知，他身上有着众多光环。管理局的继任者，最强大的任务者，从未失败过的丰功伟绩。

    他神出鬼没，就算是几个部长，也少有能见到他的时候。

    那时他其实才开始做任务不久，但他身份不一般。正因为如此，白珊被他带回来，从一开始，就聚焦了不少目光。

    她经常能够碰上刻意偶遇的管理局人员，跟她打探无临的消息。可之后，他未曾再出现，她渐渐得了安逸，却也养成了深居简出更喜欢游荡在小世界内的习惯。

    所有人都以为，无临只是因为不常现身在管理局，所以才见不到人，可按部长方才所说，他分明是出了事，还一直被瞒着。

    也不知道，这个消息已经隐瞒了多长时间。

    “这不应该是我知道的消息。”她轻声道。

    没有一丝风吹草动传出来，瞒得够紧，就不该是白珊能知晓的机密。

    “我们找了很久，”部长道，“然后在你的任务中发现了他的踪迹。”

    某个猜测在白珊心中一闪而过。

    “你难道不奇怪，攻略部排名前几的任务者都攻略不下来的人，为何独独会对你产生感情？”

    白珊不知道，但后来她发现，她的任务目标极大概率可能是同一个人。

    这样的例子在管理局的任务史出现的次数不多，却也不少。她知道最有名的一对，就一起挂在管理局的名下一起做任务。

    “他是无临。”部长确定了白珊隐隐察觉到的真相。

    “为什么？”

    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个？无临又是为什么变成现在的样子？

    部长道，“我们想请你帮个忙。”

    白珊不语。

    部长接着说下去，“你完成任务的方式我们并不在意，管理局一直以来都只看结果，只要不违背准则，都算任务成功。

    可如果单单这样，无临就永远都回不来，只有你能让他产生回来的念头。你知道的，他喜欢你。”

    白珊脸上愈发平静，“他并不喜欢我。”

    部长叹口气，“就算是无临，也不能随意把人带回管理局，当初他把你带回来，答应过局长一个条件。

    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好几次撞见过他偷偷来看你，你来之后他任务的频率也开始增加，我大概能猜得出来交换内容。”

    白珊眼神波动，睫毛随之轻颤，面上却不露分毫，“如果你只是为了让我答应你们的要求，没必要对我说这些。你们不说，我也会帮忙。”

    毕竟，他曾经是她的引导者。

    “你能帮忙最好不过。”部长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张了张嘴，还是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想要无临回来，就需要改变任务方式。”他试探问道，“你懂我的意思吧？”

    “嗯。”白珊眼睑微阖，遮住眼底的情绪。

    “你上次说要回世界维护部，”部长松口气，承诺道，“等无临回来，我就把你调回去。”

    “好。”白珊点头应下，白皙的脸上有着柔和的淡淡莹润。

    她本人不是那种看一眼就会让人惊艳的类型，实际上，在管理局呆上一段时间，相貌普通的人也会潜移默化变成俊男美女。

    白珊从未改变过自己的相貌，如她这般的人在管理局不少，真正独特的是穿梭任务世界所沉淀下来的气质。

    美人在骨不在皮。

    白珊没在办公处多留，回到自己的专属空间接下一个任务。

    知道任务目标的身份后，她似乎不能再以之前保持平和的心态做任务了。

    白珊长出一口气，启动任务程序。

    恢复意识的白珊出现在课堂上。

    她现在是一名高中生。

    这具身体名为胡白珊，父亲在部队退役后进了商场，运气好第一次投资赚了个盆满钵满，之后创办公司做起生意，规模壮大，逐步挤进s市的上层圈。

    但站得越高，触碰到的利益就越大。在一次商业竞争中，胡父因为对手恶意竞争破产，周旋之余精神不济，出车祸后当场死亡。

    胡母在胡白珊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对母亲的印象不多，而胡父一直也没有再娶，对亡妻留下的孩子很是疼宠，自小娇惯着长大。

    象牙塔出生的女孩咋然遭遇惊天巨变，尤其是同学们都听说她的事后，部分人渐渐疏远非议，心理压力剧增，本还算不错的成绩也随之呈下滑趋势。

    老师们说了几次，但她毕竟只是一个刚成年不久的女孩，总忍不住想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上课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

    明明成人礼上热闹的欢声笑语犹在眼前，一夕之间生活剧变，亲人离世，又哪里那么容易看开。

    公司宣布破产，家里的不动产几乎都赔了进去，胡白珊身上有的仅是过生日时胡父给她的一笔红包跟平时用剩下的零花钱。

    从小精致惯了的人这点钱哪够用，好在她高中办理的住校，至少没落到无家可归的地步。

    但也快了。

    今天是高二期末的结业仪式，胡白珊需要尽快找到住的地方。

    距离胡父去世已经有一段时间，大家都知道班里的大小姐现在变成了小可怜，不复往日的明丽开朗。

    平时总凑在她面前的女生一个个故意冷落排挤她，围着她打转的人消失，胡白珊变成独来独往的一个人。

    结业仪式结束，白珊无视偶尔落在她身上怜悯的目光，不疾不徐收拾课桌内的物品。

    她从教室里出来，班主任正等在教室门口，“跟我来一下办公室。”

    白珊低头跟在班主任后面。

    “有什么需要可以跟老师说，老师们都会帮你。”班主任是一个严厉的中年女性，私底下对学生却很热心。

    白珊摇摇头，“谢谢老师，我知道了。”

    “住的地方有了吗？”

    “我会租房子住。”

    班主任在心里叹口气，面上却不表现出来，“你要是觉得可以，不如住老师家里去，老师有个女儿，跟你差不多，暑假你们也好有个伴。”

    “我住外面挺好的，谢谢老师。”白珊缓缓拒绝。

    班主任见她的脸色比之前好了很多，没有强求，“房子选好了吗？不懂的尽管问我，有事一定要跟老师说，不要一个人瞎想。”

    “嗯。”白珊点点头，获得许可后，离开了办公室。

    走出校门，白珊看到一辆亮黄色的超跑停在校门外，引得不少学生侧目。

    超跑边上站着一个青年，头上打了发蜡，衬衣西裤，站在一群青涩稚嫩的高中生中，看上去越发出彩与众不同。

    “白珊。”青年看到白珊出来，勾出一个自认魅力的笑。

    周围的视线落在两人身上，白珊点点头，坐上副驾驶的座位，在各异的目光中离去。

    刘易景一直都对吴白珊有几分兴趣，不过那时胡白珊还是千金小姐，不是他简简单单就能上手的。

    也曾追求过一段时间，可惜胡白珊对这个浪荡花丛的并不感兴趣，她也不是喜欢玩的，从来敬谢不敏。

    胡父失势，得到消息的刘易景自觉机会来了，时不时出现在胡白珊身边。举目寂寥，胡白珊一时为他所迷，答应了。

    胡白珊把自己当做刘易景的女朋友，刘易景却只是想睡她。交往没多久，就提出开房过夜的要求。

    胡白珊自然是拒绝了。

    人都到了面前，刘易景哪有放手的道理。他手段不少，没多久就得到了胡白珊。

    胡白珊虽然有些骄横，到底还是一个单纯的高中生，一时受到打击，只好安心做了刘易景的女朋友。

    可惜刘易景到底目的不单纯，得到胡白珊不久固态重萌，被胡白珊看到他跟别的女人纠缠的画面，受到刺激跑出公寓，被路过的车辆撞死了。

    白珊到的这个时候，两人刚交往不久。

    刘易景接了白珊去吃饭，话语间温情脉脉，眼含柔情，说的话都是年轻女孩子爱听的。

    出事后身边的人都疏远了胡白珊，刘易景的做派让她忘了对方的不堪，被哄得有了好感。之后成为刘易景的人，更是上了心，所以才会被那样的画面刺激到。

    两人约会时，胡白珊常常也是不发一声，刘易景并没有察觉到白珊的异样，只是觉得对方今天格外的冷淡。

    以前听到他说一些的话，胡白珊还会红一红脸，今天却什么表情都没有。

    填饱肚子，白珊跟刘易景提了分手。

    刘易景笑容不变，眼神却冷了几分，语气柔和道，“白珊，你别闹了。”

    “前段时间是我没想清楚，草率答应了你的追求，现在想一想，我并不喜欢你，还是分手比较好。”

    “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我们这段时间相处的不错不是吗？”刘易景哄道，“而且现在你身边就我一个亲近的人，你一个人怎么生活？”

    后半句话，刘易景隐隐有了威胁之意。

    如果白珊只是一个高中生，听到这样的话当然会犹豫，再经刘易景小意相哄，这件事可能就过去了。

    然而白珊不是。

    “我身上还有一些存款，足够我用到大学。”白珊语气不变。

    “可是我不想你这么辛苦，”刘易景疼惜道，“让我照顾你好吗？”

    白珊摇摇头，“对不起，我不想勉强自己。”

    刘易景见她态度坚决，脸色有些不好看。他刘大少从来都是别人捧着哄着，第一次低声下气哄人还被拒绝，也不愿意了。

    “既然你这么想，我也不能强求，”刘易景脸上的表情淡了些，声音依旧柔和，深情道，“如果遇到困难，一定要告诉我好吗？我随时都愿意帮你。”

    他就不信，一个娇生惯养长大的女孩，一个人能在外面待多久，总有来找他的一天。

    “谢谢。”白珊说道。

    走出餐厅，刘易景提出送她，白珊摇摇头，“我还有别的事，不麻烦你了。”

    刘易景绅士地没有再提，目送白珊一个人背着书包走远。

    胡白珊不住校的几天都住在酒店，学校宿舍的行李也都暂时寄放在那里。

    离开用餐点，白珊上网找了个靠谱的中介，要求租一个环境好的房子，最好是在这两天内确定。

    中介听到她的要求，高兴地应下了。

    越是找得急的客户，他们做成生意的概率越大，赚的中介费可能也会多一些。

    他清楚，一般这样的客户肯定不止找了他们一家中介，他赶忙搜索起资料，避免这单生意被别人抢了去。

    白珊的要求不多，当天就选定了租的房子，付了两个月租金，第二天带上行李直接搬了进去。

    她在这里住了半个月，终于等到了要等的人。

    黑色宾利从小区大门驶入，昏昏欲睡的老头精神一震，眯眼看着车尾不一般的车牌号，心中揣测着不知是哪家人的有钱亲戚。

    车辆在某栋楼前停下，下来两个精壮高大的男人，其中一人打开车后门，躬身候在一旁。另一人从后备箱取出一块踏板，架在车门与地面之间。

    轻微轱辘声响起，一辆简易轮椅车从车上滑下来，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眉目冷峻深沉，带上些许阴郁。五官硬朗深刻，锐利的眼藏在剑眉之下，一身气势无所遁形。

    他抬起头，朝某个方向的窗前看了一眼。

    视线穿透单面玻璃窗，似直直落在窗前人的身上，与之有一瞬的碰触。白珊若无其事收回目光，往后退开两步，回到沙发上坐下。

    老旧的小区没有专门设置的残疾人士通道，两个面无表情的保镖抬起轮椅，进入楼道。

    这个点电梯没什么人用，很快就从楼上下来。三人进入电梯，按下白珊所在的楼层数。

    电视内播放着青春校园偶像剧，肆意喧闹。她似是看着电视，眼神却始终不曾落在上面一下。

    敲门声响起，白珊心跳倏地快了一下。

    她静下心，站起身走到门前。

    外面的人许是听到动静，停下了敲门的动作。

    透过猫眼，白珊看到三个黑衣西装的男人出现在她门前，表情冷淡。如果是一般女生，怕是都不敢随意开门。

    她看了轮椅上的男人一眼，视线扫过对方被薄毯盖住的双腿，伸手打开门。

    夏日午前的温度依旧很高，两个保镖额上出了一层汗，男人同样看上去有些难受，微微皱起眉。

    门一打开，屋内的凉气冲出去，霍启叡尾梢几不可查地放平了些许，两个保镖脸上的表情也略有松动。

    白珊看着他们，露出疑惑的表情，“你们是？”

    霍启叡抬眼扫过女生的面容。

    素来娇生惯养的女孩有一张年轻漂亮的脸，皮肤娇嫩白皙，秋眸琼鼻，五官精致美好。扶在门上的手没有丝毫瑕疵，莹润纤长，指腹泛着微微的粉，健康柔嫩。

    资料上说白珊刚过18岁生日，霍启叡这会一看，年轻得像是未成年。

    “我是你爸爸的朋友，专门来找你的。”

    女孩错愕一瞬，让开身，“你们先进来吧。”

    门前有一道高槛，两个保镖抬起轮椅，将他放在屋内，白珊在身后关上门。

    屋内电视的声音持续不断，霍启叡瞥了一眼，不由想，这个年纪的女生确实爱看这类电视节目。

    白珊用一次性纸杯给三人倒了水，两个保镖看了霍启叡一眼，见他点头，伸手接过来。

    她在离霍启叡最近的位置坐下，转头看他。

    见到霍启叡的人总会被他身上的气息吓到，知道他的人也都是尊敬中不乏畏惧。从他出现到现在，女孩对他的态度却一直很平淡，仿佛只是对待一个普通的陌生人。

    霍启叡竟有了些新奇。

    他以为会在女孩眼中看到同情、惋惜、好奇等等情绪，可望过来的那一双眼，柔和温软，莹莹如玉，如同一汪清泉，透出点点清凉水润，独不见轻视遗憾。

    “这么放我们进来，你就不担心我们是坏人？”

    白珊冷静道，“你不是。”

    她曾经也有过优渥的生活，有一定的见识，霍启叡身上穿的戴的，无一非真正的豪门世家所能享有，普通人也装不来霍启叡身上的气势。

    更何况，白珊对霍启叡的身份知之甚详。

    对于自己会逗一个小女孩，霍启叡自己也有些惊讶，但也只这么一句。

    “你父亲的事我刚知道，抱歉，没有第一时间察觉。”霍启叡很少能对人产生情绪，胡父是其中一个。

    “你父亲曾经是我的教官，他帮过我一个忙，一直没来得及还他。”霍启叡道，“公司的问题我已经解决，你不用太担心，这次来，我是想带你回去。”

    他补充道，“你可以喊我霍叔叔。”

    白珊顺势喊道，“霍叔叔。”

    霍启叡见过的小女孩都有些怕他，他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温和些，可惜收效甚微，“以后你跟我一起生活。”

    这大概已经是他全部的仁慈。

    虽是主动帮助，可他□□惯了，一句话定下了白珊的去留。

    “谢谢。”白珊微微低头，看上去有些徒然被施以援手的无措失控。

    她没有提出异议，一个无亲无故的小女孩，能得人相助，也升不起别的心思了。

    剧情中胡白珊没来得及遇上霍启叡，而霍启叡得知她死亡的消息，也不曾如他所说的那般像是在意好友女儿的模样，只冷冷说了句知道了。

    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将间接害死胡父的敌对公司搞垮，算是偿还了曾经的恩情。毕竟曾经帮助过他的人，亲属都已经不在了。

    也许对胡父来说，他帮霍启叡，仅仅是背负着队友的责任，从未想过因此得到什么，所以不曾跟霍启叡求助。

    事实上，他也已经忘记这件事。

    可霍启叡没有，如果没有胡父，他可能就不只是失去一双腿那么简单，很可能丢了命，也不会有如今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