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4章【孟铎番外】

作品:《窈窕世无双

    早上孟铎从宫殿出来的时候, 神清气爽, 脚下生风。

    鬓鸦一大早就在殿外候着,孟铎同她交待“陛下尚在安寝, 切莫让人吵闹,两个时辰后再唤醒她罢。”

    鬓鸦和别的宫人不一样, 对孟铎只有敬没有畏,语气为难“迟了狩猎出发的事, 只怕陛下要大发脾气。”

    孟铎道“她若发难,我受着便是, 不会连累你。”

    鬓鸦瞥他一眼,“并非是为连累的事,自古美色误国, 望王爷自重。”

    孟铎听了,眉头皱起又展开,眸底有了淡淡笑意,问“你觉得她会为我误国?”

    鬓鸦见他笑,面上没有素日的生人勿近, 像是真心发问,遂答“陛下好美色, 王爷有美色,若要误国,也并非不可能。”

    孟铎眼中笑意更浓, 笑着笑着, 忽地想到什么, 沉声道“居心叵测的人处处皆是,仗着几分容颜就想一步登天的更是多如牛毛,昭仪在陛下身边,务必替陛下看好内殿。”

    女官分内外朝。内宫品阶皆按从前后宫品阶做封,最高是昭仪,统领六宫,掌内宫事务。鬓鸦身为昭仪,将内宫打理得顺顺条条,孟铎嘱她看好内殿,言下之意,昭然若揭——

    除他之外,天子的龙榻,不许任何人爬上去。

    鬓鸦低眉顺耳笑了笑,没有应话。

    她是陛下的女官,不是摄政王的女官。

    只要陛下开心快活,龙榻上宿的是谁,她并不在意。

    但这话不能明说,摄政王酿得一坛子好醋,威力之大,昨夜内殿传出的动静就能说明一二。

    鬓鸦转移话头“百官都在外头候着了,狩猎延后的事……”

    “交给我就行,你留在这里伺候她。”

    “是。”

    参加此次狩猎的臣子们早已准备完毕,在行宫外整装待发,翘楚以盼。

    其中不乏芳心暗许的年轻臣子们,想要借此机会获得令窈青睐。

    队伍里,王之柏神情怏怏,没有其他人的期盼。

    “陛下怎么还不来?”

    王之柏看过去,说话的是他家小妹王枝秀,前几月新得状元之名,与他同在翰林院。雄心壮志,一心想要成为陛下的新宠。

    王之柏看向王枝秀的眼神透出几分幽怨,冷冷道“陛下今早不会来了,狩猎的事,只怕要推迟。”

    王枝秀瞪大眼“怎么会?你昨夜不是回……”

    王之柏“哈,我就知道昨夜是你搞的鬼!”

    王枝秀小巧的唇紧紧抿起,半天方道“是我又如何,陛下风姿卓然,岂是哥哥这等俗人能染指的?”

    “我看你分明是嫉妒。”

    人群中一阵骚动。

    “快看,王爷来了。”

    王氏兄妹抬头望去。

    踏着晨曦的光晖,男人一身戎装,脚蹬皮革麒麟靴,贵雅端方的身影,缓步至众人跟前,如山的气势,令人不敢抬头直视。

    孟铎扫视人群,目光触及王氏兄妹,王之柏下意识往后一退,王枝秀将脸仰起,迫不期待地看向孟铎身后。

    什么都没看到。

    孟铎“陛下龙体违和,稍作歇息后再行狩猎。”

    众人愣了愣。

    龙体违和?

    王枝秀着急问“陛下生病了吗?病情要紧吗?是否需要我等前去侍疾?”

    孟铎睨过去。

    这个小女官也是王家的,昨夜来给他通风报信的人就是她。比她哥哥老实安分些,但存的志向却比她哥哥要大,一门心思扑在令窈身上,日后若是在令窈面前得了宠,定会像牛皮糖一样死死黏着她。

    想到这,孟铎微皱眉头。

    目光所到之处,皆是一张张为令窈担忧的脸。不止是王枝秀,其他人皆是如此,她的朝堂里,超过半数以上的年轻臣子中,无论男女,皆对她爱慕有加。

    他的小女皇,是众人争相追逐的对象,他们匍匐在她脚下,只为瞻仰她的光彩。

    真是头疼。

    “陛下身体无大碍,睡醒就能痊愈。”孟铎淡淡丢下一句话,命人搬来大椅,在队伍正前方坐定“劳烦各位陪本王一起等陛下罢。”

    一句话,挡住了人群中蠢蠢欲动想要往行宫探病的臣子们。

    等到正午,一个明艳动人的身影气冲冲而来,正是睡饱懒觉后的女皇陛下。

    女皇陛下满脸起床气,心情不太好。

    “你怎么可以不叫醒我!害我耽误狩猎大会!”

    众人听见角落里女皇陛下咬牙切齿向摄政王问罪,隐约飘出一两句,他们听不太真切,也不敢听真切。

    孟铎用身体挡住后面窥探的视线,低头凝视眼前的少女,轻声“就算我叫醒你,你也起不来,倒不如多睡会,养足精神再去狩猎。”

    “都是你害的!”她狠踩他一脚。

    孟铎挨了一脚,嘴里不喊痛,神情依旧淡定从容“还要再踩一脚吗?”

    令窈余光触及他身后不远处的臣子们,想了想,还是踩了一脚。

    管他是否面上无光,她心里的闷气总得发泄出来才行。

    不能憋坏了她自己。

    女皇陛下人前痛斥冷面摄政王,而且还当众施以刑罚,众人目瞪口呆。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众所皆知,摄政王可不是个好惹的主。陛下初登宝座,根基未稳,正是用人的时候。

    摄政王有孟氏大军在手,倘若这个时候陛下同摄政王翻了脸,后果如何,谁也说不好。

    就在众人揣着一颗心惴惴不安为令窈担忧时,他们眼中冷若冰霜的摄政王忽地低身蹲下去。

    “你作甚。”令窈瞪他。

    孟铎轻轻抬起她一只脚,柔声道“陛下鞋子脏了。”

    令窈呼吸一怔,心底仅剩的那点子幽怨烟消云散。

    这人真讨厌,惹了她生气,嘴里一句道歉求饶的话都没有,手里做的却全是讨好她的事。

    比如说现在,众目睽睽,他替她擦靴,也不怕失了身份。

    令窈面上浮起淡淡晕红,弓起脚靴尖踢踢孟铎掌心,提醒“这么多人看着呢。”

    孟铎动作慢条斯理,不紧不慢替她揩去靴面上的尘灰“那就让他们看好了。”

    “你可是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可微臣在陛下之下。臣子伺候天子,理所应当。”

    令窈忽地又高兴起来。

    这人一本正经说情话的样子,当真令人欢喜。

    狩猎大会正式开始,众人饱餐过后,纷纷上马待行。

    本该由侍卫牵来的汗血宝马此刻被孟铎牵在手里,道“微臣扶陛下上马。”

    令窈搭出手。

    她上了马,孟铎也上了马。

    两人共骑一匹马,孟铎慢悠悠地将缰绳捏在手里,令窈有些急“你下去,我自己骑。”

    孟铎置若罔闻“陛下骑马时最喜一个劲地往前冲,昨日微臣探过地形,前方那段路泥泞难行,若由着陛下自己骑马,马儿或会受惊,到时候陛下摔下来了怎么办?”

    令窈看了眼他袖下一双紧搂她腰的手,看破不说破。

    说什么担心她摔下马,其实就是想抱她。

    她又不是不让他抱,何必扯这么多理由。

    结果等行过丛林泥泞之路后,孟铎果真主动下马,另骑一匹马,与她同行。

    令窈原本盼着他走开,她好畅快驰骋,如今身后一空,得了自由,反倒有些不习惯。

    “陛下看着微臣作甚?难不成是想让微臣继续和陛下共骑一马?”

    “才不是。”

    令窈扬起马鞭,往前奔去。

    孟铎随即跟上。

    满树林时不时有兔子野猪出没,天上飞的大雁层出不穷,都是从笼子里放出来的。

    今日秋闱打猎,是令窈登基后第一次狩猎,意义重大,旨在弘扬帝王威严。

    令窈对于自己骑射功夫颇为得意,出箭必得猎物,半天功夫下来,她已猎了一车,满载而归。

    她胸有成竹,料想此次定能碾压众人,直到看到孟铎身后拖了两车的猎物——

    “怎地这么多?”令窈闷闷问。

    他猎了两车,她才猎一车,还怎么在众臣子面前炫耀她的骑射本事?

    少女香汗淋漓,气喘吁吁,高梳脑后的发髻挽成一团,眸中写满挫败的沮丧。

    她眼巴巴地望着他,他只当没看见。

    昨夜她私下召见年轻臣子看其舞剑的事,他现在还记着呢。

    令窈张着水灵灵的眼睛望了一会,见他没有反应,只得怏怏地将视线收回去。

    完了,这人不肯理她,定是还在计较昨夜她召人跳舞的事呢。

    小气鬼!臭孟铎!

    令窈在心中将孟铎痛骂一通后,更加郁闷。

    他不理她,那她要主动同他开口吗?要说些什么,他才会知趣匀些猎物给她?

    她是天子呀,她不能被他压一头。

    孟铎端的一脸清冷神色,目光却时不时往令窈那边窥。

    她在想什么,他一眼就能看穿。她想要做头名,不想让他抢了她的风头。

    只是,她为何迟迟不开口求他?

    她若开口,他才好借此事做文章,让她写下誓书,除公务外,从此以后再也不召年轻臣子跳舞共乐。

    孟铎等啊等,等到出了围场树林,众人跟前,清点猎物大小数量,令窈还不曾同他搭话。

    孟铎终是耐不住,主动到令窈跟前“陛下?”

    没有得到回应。

    他抬眸,望见少女眼中倔强的眸光,她不看他,撅着一张嘴,满脸不服输。

    他看破了她的心思,她何尝没有看破他的心思?

    她不肯向他低头,半点都不愿意。

    孟铎蹙眉,半晌,他出声“陛下,您还有两车猎物在那边,需要微臣命人为您清点吗?”

    他主动将他的猎物算给她。

    令窈愣住,悄悄看过去,两人四目相接,孟铎别开眼,眼中又爱又恨,眸底的无奈稍纵即逝。

    还能怎样?

    她不愿向他低头,就只能由他低头了。罢,日子还长,何需急在一时。

    以后有的是机会,让她眼中只有他一人。

    “孟铎。”她笑起来。

    “作甚?”

    “方才我差点没忍住就要开口求你,不曾想,你先开了口。”

    孟铎眼眸微瑟,“哦。”

    她摊开紧攥的拳头,抱怨“你看,为了不向你求情,我手都掐红了。”

    孟铎斜眼冇过去。

    她举起掌心让他瞧仔细“好疼呢。”

    孟铎眼中的心疼再也掩不住,捧过她的手,轻柔吹气,声音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谁让你掐自己了?”

    “我犟嘛,你又不是不知道。”

    “下次不要这样了。”

    “那你以后还会试图逼我向你低头吗?”

    孟铎沉默半晌,口是心非说了句“不会。”

    令窈贴近,悄声道“你是不是又在说谎话?”

    孟铎咽了咽“不是。”

    令窈另一只手挠他掌心,细声“我以后只看你跳舞。”

    “当真?”

    “比我的美貌还真。”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