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清脊背紧贴着座椅靠背，手指无意识地揪着坐垫上的小绒毛。

    眼前稍远一些的地方是反光的墙面,不知是谁打开了车灯,光束自墙面反射回来。

    而视线近处，则是逆着光的,孟清禾的脸。

    他闭着眼睛。

    林小清感觉自己心跳都停了，大脑像是没抹油的自行车车链,迟缓地、机械地、吱吱呀呀地转动着。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她才认识到自己正在被孟清禾亲吻的事实。

    他睫毛好长好密啊……

    但是光线太暗了，数不清有多少根。

    他鼻梁好挺啊,都挡着视线了。

    他额前的碎发挨着自己的额头了，有点儿痒。

    他鼻尖蹭到自己的脸了，温温热热的,还很嫩。

    他……嘴唇好软。

    林小清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她甚至没在意到自己现在有没有闭上眼睛。

    太阳穴突突地跳,心脏也砰砰砰的。

    脑子很热,脸很热，耳朵更热。

    她还活着吗？

    啊。

    她死了。

    

    孟清禾一只手臂支在林小清身侧，另一只手放在她右侧的座椅肩部,眼眸垂得很低,隐隐约约地，能看见她紧绷着的肩膀。

    他就那么咬着她，许久都没再动作。

    逃离似的，林小清的脑袋微微朝后仰了一下。

    孟清禾立刻跟着压过去,松开牙关,嘴唇用力地碾着她的。

    放在座椅上的手落下来搭在她肩上,片刻，微凉的手指顺着她的脖子一路抚到她后颈，强硬地勾着她，迫使她向前。

    林小清感觉出不过气，下意识想偏头，被孟清禾用拇指摁住侧脸。

    同时，他微微张开嘴唇，让她得以喘息。

    不过两秒，他又缠绵地压了过来，嘴唇碾磨，牙齿撕咬，这阵势不像是在接吻，倒像是要将她拆骨入腹。

    孟清禾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从她腰后穿过去，紧紧地将她拉向自己。

    林小清感到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忍不住伸手去按他的脸，嘴里含糊地唤他：“学长……”

    孟清禾的脖子很倔强，被她那么使劲儿地摁着脸，竟然也没偏离丝毫。

    但他似乎是有点儿恼了，牙齿发狠地在她唇上咬了一下。

    林小清吃痛，“唔”了一声，握着拳头打他。

    孟清禾总算松开嘴唇。

    林小清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他忽然头一偏，又咬住她的耳垂。

    怕弄疼她，便用嘴唇包着牙齿，狠狠地碾压。

    “自作主张……”

    松开耳垂，他的脸埋得更深，轻轻咬住了她的脖子。

    林小清猛地吸了口气，两条腿软得几乎连坐都坐不稳。

    “还跟我讨价还价……”

    他的吻细细碎碎，从脖子一路重新吻到耳廓。

    林小清的手胡乱抓他，先是抓住他胸膛处的毛衣，后来觉得手臂没力气，便勾住了他的衣领。

    手指挂在领口，整只手臂无力地垂下来，将他的衣领拉得很开，露出里面一双锁骨。

    然而林小清无暇欣赏。

    她感觉车厢内的温度仿佛高了好几度，一边拼命拽他拼命逃离，一边软着声音唤他：“学、学长……”

    孟清禾终于停下动作，脸稍稍离开些许。

    林小清长舒了一口气。

    孟清禾目光沉沉地盯着她，手指揉着她的耳垂，低声道：“你不乖。”

    林小清的耳朵一直很敏感，每次被摸，都会忍不住缩脖子。

    但他似乎很喜欢她的耳朵。

    她整个人逃得靠在车门上，手按着孟清禾的小臂，想要将他拉开，却又不忍将他拉开。

    ——他此时看起来竟有些委屈。

    嘴角垂着，眼皮也耷拉着。

    “你今天非常不乖。”孟清禾控诉似的，又说了一遍。

    “我错了。”林小清立刻认错。

    顿了顿，又不服气地小声反驳：“可是我要是不救她，她就会被那些人带走了……”

    孟清禾沉默地松开她的耳垂，手撑着远离，靠着驾驶座的椅背坐好。

    林小清以为他生气了，身子微微倾了倾，想说点什么。

    但她还是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也不知道还要怎么给他解释，想了半天，还是只有那句干巴巴的：“我错了……”

    孟清禾仍然梗着脖子看向前方，一只手却伸了出来，手掌摊开放在她面前。

    林小清犹豫片刻，迟疑着将自己的手放上去。

    孟清禾收拢手指攥住她。

    林小清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眨眨眼睛，又偏头看看他，不是很明白他现在在做什么。

    

    其实孟清禾是在心里和自己较劲儿。

    他真的非常生气，气得几乎想将她揉碎了纹在自己身上。

    可是想来想去，好像又没什么道理。

    她救人有错吗？

    没有。

    她让自己受到了伤害吗？

    没有。

    她救人没成功吗？

    成功了。

    她救人的方法不好吗？

    挺……

    不对。

    孟清禾总算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了。

    他转过头看着林小清，终于出声问：“你想的那个方法里，为什么没有我？”

    林小清没理解他的意思，迷惑地问：“什么没有你？”

    “你像个女英雄一样跑去救了人，那我呢？”孟清禾拉着她的手将她一拽，冷冰冰地问，“我就像个深闺怨妇一样在地下停车场等你，是吗？”

    林小清：“……”

    孟清禾：“信号也不好。”

    林小清低着头。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点儿想笑。

    孟清禾：“我就那么没用，是吗？”

    林小清振振有词：“你有用的，你是我坚强的后盾！”

    孟清禾油盐不进，嘴都翻成花儿了，“我没资格保护我的女朋友是吗？我就是个累赘是吗？我只配我在地下室等消息是吗？”

    “……可是你没等啊……”林小清小声说，“你带着人冲上来了……”

    孟清禾讥笑一声：“我还错了是吗？我打乱你计划了？我碍着你做神奇女侠了？我……”

    孟清禾的话音被堵了回去。

    ——用林小清的唇。

    然而孟清禾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就已经离开，还偏头看向窗外，耳朵和脸红成一片。

    孟清禾顿时想不起来刚刚自己要说什么了。

    “说好了成年之前不能这样的。”林小清用后脑勺对着他，食指在车窗上打着圈儿，嗫嚅着说，“提前支付两次，换你不生气，行不行？”

    ……这他妈还能说不行吗？！

    回过神的孟清禾感觉自己心脏都快跳出毛病了！

    “还有……”林小清打着圈的食指停下来，与孟清禾拉着的这只手微微紧了紧，想说什么，却半天没说出来。

    孟清禾刚吃了甜头，气息不稳地问：“还有什么？”

    林小清缓缓将身子转回来，半晌才说：“你以后能不能不要那样跟我说话……”

    孟清禾脑子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刚才哪样了，嘴里机械地问：“哪样？”

    “就是……巴拉巴拉巴拉的……”林小清手在空中挥了几下，“什么神奇女侠的……”

    孟清禾：“……”

    嘴！他这张嘴！

    林小清继续道：“而且你还冷笑……你第一次对我冷笑……有点儿吓人说真的……”

    她叹了口气，幽幽道：“舌头太毒了……”

    “……”孟清禾艰难开口，“我就那样，你不用太在意……”

    “以后能不能别这样了？”林小清望着他。

    孟清禾认真地思考了几秒，说：“不能，你条件太多了，刚刚支付的不够。”

    林小清下意识咬了咬唇。

    孟清禾盯着她的嘴唇看，突然松开拉着她的那只手，开始脱外套。

    “升温了吗？”他自言自语地说，“怎么这么热……”

    看见他脱外套，林小清一时间也顾不上什么毒舌不毒舌的了。

    她想起之前抱着孟清禾时，他背上的汗水。

    林小清不禁反省，她先前的做法是不是太自我了？

    让他独自去等一个未知的结果，他也会很担心的吧？

    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恐惧。

    他也会有一样的心情。

    ……可是即便这样，他当时的情绪是不是还是有些不对劲？

    他在护栏边抱着自己的时候，就好像陷入了某种魔咒似的。

    ——正如自己那样。

    林小清偏头看着孟清禾的侧脸。

    她很想问一问。

    可是他们才在一起几天，这种过于隐私，甚至还很有可能是伤疤的问题，她又怎么能问得出口。

    她自己也有这样的伤疤。

    如果孟清禾开口问，自己会告诉他吗？

    以现在的关系，她应该是不会的。

    谁愿意把自己的伤疤撕开展示给别人看呢？

    更何况，眼前的这个人，她只想给他看自己最好的那一面。

    想必他也是如此吧。

    

    脱了外套，孟清禾也没再提什么支付够不够的事儿，直接点火开车离开了停车场。

    出去以后，林小清就打开车窗，想散散自己脸上的热度。

    然后她从后视镜看见了自己的半张脸，以及……嘴唇上已经所剩无几的唇釉。

    这肯定不是她主动的那一下蹭掉的，她当时很轻很快。

    这是被……

    脑子里浮现出先前孟清禾压着自己亲吻的画面，林小清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初吻哎……

    她将脑袋稍稍往外面挪了一点，想要将嘴唇的变化看得更清楚一点儿。

    刚才……孟清禾的动作却是太粗鲁了，又啃又咬的，弄得她嘴唇好像有点儿肿。

    总感觉比擦了唇釉的时候还要红……

    林小清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唇。

    ——这里好像破了一点……

    啊。

    太粗鲁了这个人。

    初吻哎，怎么这么粗鲁。

    她放下手，望着绿化带内一闪而过的树木，惆怅地想：他扑过来和自己接吻的时候，是不是情绪也挺不对劲儿的？

    他那时候应该很担心很生气，或许还有别的情绪，或许脑子里想的都不是接吻……

    那他感受到了吗？

    接吻这么不认真，他能有什么感受吗？

    又或者……他也是初吻吗？

    ……

    林小清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孟清禾他，是初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