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6. 第 56 章 现在什么时辰了?

作品:《两个皇帝怎么谈恋爱

    上个月在大漠地宫, 赵眠曾下定决心,正月十五时他要杜绝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从容不迫, 高贵优雅地和魏枕风解最后一次蛊。

    他和魏枕风一个南靖太子,一个北渊亲王, 没有理由总是在奇奇怪怪,和他们身份不符的时间和地点做这件事。

    是时候一雪前耻了。

    赵眠为此制定了周密的计划,确保解蛊的万无一失。

    正月十三晚,赵眠把魏枕风请到自己房中, 在他面前摊开一张地图“你且看。”

    魏枕风看了眼, 发现这是奔泉书院的地图。他抬头望着赵眠“不懂。”

    “不是你说一定要在书院里的么, 孤准你。”赵眠指着地图上的一点说,“我们明晚在此处解蛊。”

    这是一间最为偏僻的风斋。他已经让周怀让提前去收拾打扫了,把里面的东西全部换成了新的。

    “准备得这么充分啊。”魏枕风向后往椅背上一靠,左右看了看, “可是这里不好么,为何非得去那么偏远的地方。”

    “那里四下无人。”赵眠道,“我若是发出了什么声音不必担心被人听见, 我也就不用努力压抑了。”

    魏枕风倏地抬眸看向他“什么”

    赵眠重复了一遍刚刚说的话。魏枕风的表情一下子变了,他不知道想到什么, 眼下的泪痣似乎都红了一些。

    魏枕风慢吞吞地说“我能不能这么理解,你是说你在那里能叫得比较大声么。”

    赵眠不喜欢魏枕风过于直接的表达, 但他的确是这个意思。“嗯, 在此处我就不会。”赵眠面无表情道, “我怕吵到圣贤。”

    “那就这么办。”魏枕风痛快地妥协,“都听殿下的。”

    确定了明日解蛊的地点,两人早早各自回房就寝, 为最后一次解蛊养精蓄锐。

    然而,赵眠越是想好好睡,越是睡不着。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一会儿是前几次解蛊的情景,一会儿是明日可能会有的情景,想到他睡意全无,起床喝了好几次水,一直到临近天亮,身体扛不住疲惫才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赵眠睁开眼,第一个念头竟然是等了一个月,就在今日。

    太子殿下对满脑子风月之事的自己颇为不满,但想到这是最后一次,做完这次他和魏枕风就可以放下此事专心正事,偶尔放纵一回应该也还好

    赵眠洗漱完,坐在镜子前梳头。周怀让端着早膳走进来,笑呵呵地向他请安。

    赵眠看着镜中的自己,问“孤今日看上去如何”

    周怀让忙道“殿下今日是一如既往的风华绝代,仪态万千。”

    赵眠按着额角“孤昨夜没睡好,是不是看起来有些憔悴”

    周怀让本来一点不觉得,但殿下都这么问了,他又仔细地看了一遍“好像是有点。”

    赵眠“”

    赵眠带着一身低气压走出风斋,刚好隔壁的门也开了,魏枕风打着哈欠出现在他面前。

    两人四目相对,想到今晚要和对方做什么后,心跳均漏了一拍。

    魏枕风“殿下晨安。”

    赵眠“王爷晨安。”

    魏枕风“今日的天气似乎不怎么样,天阴沉沉的。”

    赵眠“说不定会下雨。”

    说完,两人非常有默契地各自移开目光,全然一副君子之交的表情。

    周怀让不知道这两人为何突然这么客气了。他向魏枕风行礼问好“小王爷昨夜也没睡好么”

    魏枕风看向赵眠“也”

    赵眠正要说话,忽然听见有人叫自己“萧公子”

    赵眠循声望去。来者名叫慕容游,正是前日那个在他面前笨手笨脚丢了书,还大言不惭说要谴责他的人。之后,慕容游果真带了几个师兄来“谴责”他,只是这些学子听他说自己并非北渊人而是南靖人后,态度骤变,谴责变成了交友,赵眠也从他们嘴里得知了不少有关嵇缙之的消息。

    嵇缙之乃奔泉书院的客卿,不像大部分先生那般固定时间开课。此人一向随心所欲,闲了就带带学生,懒了就歇息,有的时候一歇小半年,书院的学生能不能上到他的课全凭运气。

    慕容游这么急匆匆地来找“萧公子”,就是为了告诉他嵇缙之终于开课了。

    赵眠心中一动,问“何时”

    “半个时辰后”慕容游气喘吁吁道,“我已经帮萧公子占好位置了。”

    不等赵眠回应,魏枕风道“替本王在萧公子旁边留个座。”

    慕容游一愣,看看魏枕风,又看看赵眠,迫不得已地俯身行礼“是,王爷。”

    慕容游走后,赵眠问魏枕风“你要和那些学生一同上课”

    魏枕风挑眉“不行吗”

    因尚武轻文,北渊在不少文人心中形象不佳。若魏枕风能放下亲王的身份,像个普通学子一样在奔泉书院中求学,或许能成为一桩礼贤下士的美谈,传出去后,也可以让一些文人对魏枕风改观。

    赵眠一颔首“想法不错,名声好了,对你日后起事大有裨益。”

    “我倒是没想那么多。”魏枕风笑道,“我就是觉得我们一起上课的话,也能算同窗了。”

    赵眠恍惚了一下。

    和魏枕风做同窗一起上课,上完课又去上床有辱斯文。

    赵眠沉默着,魏枕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也跟着他一起沉默。半晌,他问周怀让“什么时辰了”

    周怀让道“快巳时了。”

    魏枕风一阵窒息。他强沉下心,对赵眠道“我去换身衣服,你等等我,我们一同去讲堂。”

    为了体现出自己的谦恭下士,小王爷做戏做全套,换上了书院学生的白衣校服。

    素白本是高洁之色,却难以掩盖少年张扬的性情和鲜活的姿容,即便走在阴天之下依旧眉眼生辉,叫人挪不开眼。

    赵眠头一回见魏枕风穿白色,第九十八次庆幸魏枕风不是黑皮。

    奔泉书院的讲堂修得端正大气,四处可见劝学的警世名言以及一本本圣贤之书,看得赵眠心都静了不少。

    圣贤之地果然能让人清心寡欲。

    讲堂内,一张张长桌并排并列,每张长桌后都放着蒲团若干。从台下到台上要上两个阶梯,讲台上有一太师椅,坐在椅子上看下面,视线无阻,一览无余。

    此时此刻,嵇缙之就坐在太师椅上,手持一把折扇,看上去不像他真实年龄的四十有一,而像是而立的青年。

    嵇缙之早先被告知小王爷会亲临讲堂,此时见两个美貌少年站在自己讲堂门口,少不得要起身相迎。

    赵眠不动声色地端详着父亲的这位旧时好友。

    论容貌,嵇缙之称不上十分出色。然腹有诗书气自华,他一举一动都散发着从容不迫的古典大雅之美,是一个气质高于相貌的男子。

    赵眠本以为嵇缙之是来迎接魏枕风的,没想到嵇缙之竟先向他行了礼“草民参见太子殿下。”嵇缙之说完,才转向魏枕风,“见过北渊王爷。”

    赵眠疑惑地看向魏枕风,魏枕风耸了耸肩,表示什么都不知道。

    他之前从未见过嵇缙之,在书院里也没有暴露身份,嵇缙之是如何得知他就是南靖太子的

    嵇缙之看他的疑惑,笑着解释“草民听说有一位南靖的萧大人来到了奔泉书院,说是萧相的内侄。可殿下眉眼之间六分似萧相,四分似陛下,怎可能是什么内侄呢。”

    赵眠弯了弯唇“先生好眼力。”

    嵇缙之面露惭愧“殿下想见草民大可直接宣草民便是,如此大费周章,属实是折煞草民了啊。”

    在聪明人面前,赵眠也不拐弯抹角“孤很好奇,为何父皇和丞相都对嵇先生青睐礼遇,故而想来探探先生的虚实。”

    “不敢不敢。”嵇缙之做出请的手势,“殿下,王爷,请。”

    除了事先给赵眠和魏枕风预留的座位,其他位置上都坐满了学生。众人穿戴无差别,不少人也当着上“翩翩少年”四字,可此二人一落座,其他人自然而然就成了陪衬。

    这些学生在各自的家乡都是小有名气的才子,心里有着一股傲气。想令北渊小王爷见识见识他们奔泉学子的风采傲骨,更想给南靖的萧公子留下深刻的印象,一个个昂首挺胸,甚是积极。

    “今日咱们来聊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嵇缙之站在讲台上,悠悠道,“自古以来,废长立幼为何会是取乱之道”

    众学子顿时又惊又喜。喜的是,老师显然是在含沙射影小王爷的夺嫡之心;惊的是,老师堂而皇之地提出此事真的不会惹恼王爷么

    不少人向魏枕风投去期待又惧怕的目光。只见小王爷面不改色地拿起了放在桌上的笔,蘸了蘸墨,在纸上书写了起来。

    “怎么都不说话”嵇缙之笑道,“不必顾忌,你们直抒己见便是。”

    众人为之一振,他们老师都不怕,他们又何惧之有。

    大家纷纷踊跃发言。

    “废嫡而更立诸弟子,弟子或争相代立。”

    “长子先于幼子出生,有先天之优势,家主可集中精力培养,其下幕僚知前途而心安,亦能全力辅佐长子。”

    这个话题老虽老,但常谈常新。奔泉书院的学子大部分赞同废长立幼是取乱之道的说法,嵇缙之提出这个话题,是想劝谏魏枕风么。

    魏枕风会听这些人的建议才有鬼了。

    说起来,他晚上就要和魏枕风解蛊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赵眠立即闭上了眼,把有辱斯文的东西从脑子里统统赶了出去,又把自己给谴责了一遍,才继续听学生们的发言。

    “能者上,平者让,庸者下。学生认为,重要的不是立长或是立幼,而是要立贤。”

    这个说法和他父皇过去想的一样,即谁行谁上,大家凭本事说话。此四字不仅可以用在继承人挑选的问题上,也可以用于用人之道或者是床上。

    等等,他方才想的是,或者是什么上

    赵眠僵着身体,他觉得自己好像没救了。

    怎会如此,不过就是晚上要和魏枕风上床而已,为何会让他一天心神不宁,什么事情都会往那方面联想

    他要变成季崇之流了么,他以后会不会是荒淫无道的君主

    父亲们若得知他成了这副模样,虽然不会想着废长立幼,因为那个“幼”离谱过了头,但说不定会后悔怎么只生了他和赵凛两个。

    赵眠自我厌弃着,胳膊忽然被碰了一下。他回过神,朝旁边看去,魏枕风正看着他,给他递来了两张纸。

    第一张上面写了一句话这课要上多久啊,好无趣啊。

    第二张是一幅画,画的是一只头戴太子发冠的猫,还在一边注释像不像你。

    赵眠盯着那只猫,提笔写道别烦我。

    这无疑是一场精彩纷呈的授课,苛刻如赵眠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主要是他没认真听,没有资格挑毛病。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其他学生意犹未尽,仍成群地继续方才的讨论。而魏枕风第一句话就是“现在什么时辰了”

    赵眠胸口升起了一股无名火“魏枕风你能不能别问了。现在连午膳都没有吃,你问这个有什么意义”

    突然被骂的小王爷急躁又无辜“我问问怎么了,我又没其他意思。”

    “我就不该带你来上课。”赵眠责怪道,“你太影响人了。”

    魏枕风回嘴“你少把错过推到我身上,我一句话都没和你说好吗。”

    “你是觉得写或画不算说话么。”赵眠冷冷道,“你还碰了我。”

    魏枕风气笑了“我就碰了那么一下。”

    嵇缙之上完了课,还要亲自把这两位身份尊贵的学生送出讲堂。他问赵眠“敢问殿下,今日当真是来探草民虚实的”

    “自然。”赵眠心虚但镇定,“先生为何有此一问”

    嵇缙之道“草民只是觉得殿下和王爷心不在此而已。草民斗胆猜测,二位可是心有所急”

    赵眠“”

    魏枕风“”

    嵇缙之意味深长地看着二人,道“等二位了结了所急之事,再来探草民罢。如若不然,不过枉费时间尔。”

    两人安静地走在回去的路上。

    赵眠心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没上床之前他会一直想着这件事,根本无法专心其他的事情。魏枕风似乎也是这么想的,忽然开口“太子殿下剩下半日想做什么。”

    赵眠做着最后的挣扎“太子殿下会尝试做点正事,去御书楼多看几本圣贤之书。”

    魏枕风“哦”了声,似乎有些失望“那我回房看奏报吧晚上见”

    “晚上见。”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