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17. 第 117 章 朕不应(二合一)……

作品:《女配她一心礼佛

    十一月初, 天气转凉。

    御花园内原本盛放的花儿都败了,湖水冰凉。

    温月声登基后,周曼娘让底下的人往湖中养了些鱼儿。

    温月声闲时, 会在这边礼佛喂鱼,倒也还算静心。

    只今日的御花园中,却没那么清净。

    温月声手里捏着鱼食, 轻垂眼眸,鱼食从她指间滑落,落入了湖中,引得无数鱼儿争夺。

    她侧颜娴静,眉眼冷淡,远看如同入了画一般。

    跟在了她身侧的远安伯见状,眼眸微闪, 目光不住地落在了她的面容上,一边却道

    “此番重开科举,对于整个朝堂来说, 都是件大事。年后先是开乡试,随后又是会试,整个礼部忙得不可开交。”

    “可这般情况下, 那齐放却总是在私底下与京中几大书院的山长往来,于京中最大的酒楼里设宴,每次设宴,陪着宴席的总有几个书院内的学子。”

    远安伯微顿片刻,随后讥笑“皇上有所不知, 如今京中都盛传着一句话,叫做来年能否考得上科举,全看齐放高兴与否”

    “皇上重开科举, 原本便是为了造福于天下百姓,如今倒是让这等小人钻了空子。”他见温月声垂眸不语,面容冷淡,光从面上根本就看不出来情绪。

    温月声登基后,推行了众多新政,其中受到了最多波及的人,便是远安伯这等没有实干之能,却有着爵位在身,依靠爵位过活的所谓老牌勋贵。

    削减用度便已经让这些勋贵苦不堪言了,据说朝廷还打算回收爵位。

    凡是他们这些勋贵,三代之内无科举入仕,无建树的,均会被削爵。

    这等事情一出,这些勋贵自然是坐不住了。

    自月初颁布了新规之后,为了保住爵位,勋贵们是手段频出。

    有从自家旁支,找寻能够参与科考,可以正儿八经考上了进士的人,也有心思活络,想要往吏部使劲的人,更有荒谬的,便是早先朝堂之上,想要把自家俊俏的儿郎送到了后宫,以求靠着皇帝的宠爱,保自家荣华富贵,昌盛百年的。

    因着这些个方式太过荒唐,导致近些时日监察御史台那边,亦是忙得脚不沾地。

    光就前些日子被弹劾的勋贵,便有七人。

    其中最为荒唐的,当属平江伯,那平江伯今年三十五岁,为了能够保住自家的爵位,竟是从旁支当中,找出了一个年近五十的学子,欲过继在了自家门户下。

    此事一出,惹得满京城的人热议不停。

    远安伯昨日去茶馆酒楼之中,还听到了有人嘲笑那平江伯。

    说是“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三十五岁的伯爷,还能够有个快五十的儿子。”

    “可不是嘛,这般荒谬之事,亏得他们能够想得出来。”

    在弹劾当日,平江伯就被削去了爵位。

    这事一出,让不少与平江伯同样打算的勋贵,皆是心头一凉。

    远安伯也是。

    只不过他所想的,就不是过继了,而是打算自己谋权。

    远安伯不同于其他的勋贵,先帝在世,他靠着父辈的蒙荫,得了个礼部的闲差。

    官职虽算不得多高,但至少也算得上是朝中大员。

    但如今若想要保住爵位的话,仅凭着手中的闲职必然是不成的,而礼部之中,重要官职都已经被占据,他想要往上晋升,只能将旁人挤出去才行。

    几个主要官员里,好几个都是为官多年的重臣,远安伯思来想去,也只能够将主意打到了齐放的身上。

    所有官员里,齐放的出身最低,根基也最浅。

    虽说他知晓,此前先帝在立储之事上游移不定时,齐放曾跟着一众朝臣一起,为当今圣上请命册封皇太女一事。

    但参与请命的人诸多,当时齐放的官职,放在了整个官员行列里都是不够看的。

    后来也是得了内阁学士王进之的举荐,才从翰林院到了礼部。

    远安伯是不敢开罪王进之,但比较起来,礼部主要官员里,就齐放最好处理。

    迫不得已,他便将主意打到了齐放身上。

    倒是没想到,还真的让他查到了些东西。

    “皇上有所不知。”见得温月声终是收了喂鱼的手,远安伯便跟随其后,声音低沉地道“似是齐放这般出身的人,骤然升官,便都忍不住敛财之心。”

    “据臣所知,光是这一个月之内,齐放府中就已经收到了大大小小的礼物上百件。”

    “此番重开科考事大,若是让齐放这般居心叵测的人,坏了科举大事,可就万万不该了啊。”

    温月声行至湖边凉亭,边上的谷雨便递过来了一方打湿了的绫帕,她用绫帕擦拭着双手,闻言淡声道“那你觉得,齐放之位当由谁人来担任合适”

    远安伯一愣,没反应过来,抬眸就对上了一双冷淡没有任何情绪的眸“你吗”

    被她这么瞧着,远安伯心头便是一抖,他当下想也不想地道“皇上明鉴,臣绝无此意。”

    “臣只是觉得,像是齐放这样的人,只会败坏礼部的声名,想要替皇上分忧,肃清朝堂”

    温月声闻言,淡声道“你何时在御史台任职了”

    远安伯的后背上,当即浸出了冷汗。

    监察百官,是监察御史的事,确实是轮不到他来插嘴。

    他只得道“齐放与多名山长、学子来往之事证据确凿,臣只想着效忠皇上,效忠于朝廷,绝无半点僭越之意,还请皇上恕罪。”

    自温月声登位以来,勋贵之中便一直存在着对女帝登基之不满。

    在远安伯眼中,他既是愿意效忠于女帝,女帝怎么说也该给他个机会才是。

    温月声登位不过三月,他的思维还停留在了先帝在时,认为愿意效忠女帝,就已经足够得以重用了。

    “是吗”哪知,他这番话说出口后,温月声放下了手中的绫帕,冷眼看着他“难道不是你派人谣传,说只要走了齐放的门道,便能够入得朝堂吗”

    远安伯神色巨变,当下来不及辩驳,就见温月声冷声道“收取大批勋贵银钱,用以栽赃构陷朝廷官员,还承诺帮助这些勋贵保住头上的爵位。”

    “远安伯,你胆子可不小啊。”

    这番话刚说出口,那远安伯当即软了腿脚,他倏地一下跪在了温月声的面前,开口便道“皇上明鉴,这都是诬告啊”

    温月声起身,冷眼看着他“既是诬告,那便要好好伸冤才是。”

    “将远安伯押入刑部。”

    这朝堂之上,一共有着刑部、大理寺和顺天府三个司法衙门,而像是官员犯错这般事情,按说都是交由大理寺来处置。

    但这次不一样,温月声一开口,便是让远安伯去刑部。

    远安伯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抬眼,就见温月声面色冷淡地道“交由齐放亲自处置。”

    他面色巨变,还没能想清楚这个中的缘由,便已经被拖了下去。

    远安伯刚被拖走,那从一开始就站在了御花园中,在远安伯出现后,隐匿在了暗处的齐放微顿了片刻,缓步走到了温月声的跟前,躬身道“微臣,叩谢圣恩。”

    此番事情,从远安伯刻意安排人栽赃他,到得今日远安伯会主动来宫中,到温月声的面前来往他身上泼脏水,俱是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在发现不对之后,便已经搜集了证据,提前远安伯一步,入宫将一切告知了温月声。

    那远安伯从一开始,想着的都是如何将齐放拉下马,他从始至终都没能注意到,温月声所坐的凉亭桌案之上,摆放着的,就是齐放呈上来的证据。

    齐放的字如他的人一般,俊秀温润,他文章写得极好,且条理清楚,将远安伯所做的事情,逐字逐句列清。

    温月声轻应了声,随后淡声道“自今日起,便去刑部任职吧。”

    “微臣遵旨。”齐放轻抬眸,鸦羽似的眼睫,遮掩住了他的情绪。

    从一开始,温月声打算让他去的,就是刑部。

    之所以拐了一道弯,去了礼部中三个月,是因为一个将要推行的新策。

    今岁科考之后,将会颁布一道圣旨。

    从明年开始,女子也可以正常入学。

    不是此前那种学习琴棋书画的女院,而是跟男人一样,以科举为目的的书院。

    也就是说,明年之后的又三年,女子便可以正常参加科举了。

    四年之后,女人也可以正常出现在了朝堂上,可以入仕,可以参军。

    这是大徽建朝以来的头一回。

    因着圣旨尚未颁布,朝中知晓的人并不多。

    齐放也是得了温月声的旨意,先行与几位山长见过面,其中细则,还需要更多推敲。

    和齐放本人有关的,就是在此事推行之后,他会直接进入刑部,成为刑部员外郎,手掌实权。

    这道旨令若是颁布,还不知道还惊掉多少人的下巴。

    齐放自入朝以来,或者说是,从一开始他出现在了人前,就是举报科举舞弊之事,那时起,所有人对他的印象,都是个羸弱的书生罢了。

    他家贫,行事磊落,且过于刚直。

    在许多人的设想里,大概齐放最好的可能,就是先行在礼部之中历练,日后表现俱佳,便可以往御史台靠拢。

    此后,若得了新帝的倚重,倒也算得上是平步青云了。

    就连齐放所曾预想的,都是如此。

    他是个读书人,对于天下读书人来说,大概最终一步,便是进入了内阁。

    是以,当温月声召见他,告知他将会让他入刑部历练时,齐放本人亦是惊愕的。

    刑部主掌刑罚,光听得这二字,似乎都与他无干。

    但在那日他回到了家中时,却是辗转反侧,久久未眠。

    齐放虽有大才,但一直以来都是在苦读,进入朝堂的时间不算久,对于为臣这一项来说,他还过于青涩。

    所以他从未想到过,自己原本还有些旁的可能性。

    等到真正接触刑罚、大徽律令后,他却是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适应感。

    甚至在入刑部之前,便已经率先为自己洗清了冤屈。

    这个位置,比他所想象的还要适合他。

    他忍不住抬眼,看向了温月声。

    秋风之下,女帝穿着单薄,只着了身玄色衣裙,在萧瑟的秋风之中站立。

    他微顿了片刻,眼眸轻晃,正欲回身叫过女官为温月声添衣,抬眼就见得晏陵缓步进了这御花园中。

    这位晏大人,前面几日还被勒令不得入宫,今日便又出现在了宫中。

    且不同寻常的是。

    齐放抬眸看了眼温月声,女帝着黑,他回身看向晏陵,对方着一身雪白的衣袍,眉目清冷,似皎月高悬。

    他微顿了片刻,抬眸向女帝道“臣告退。”

    温月声轻颔首。

    齐放抬步,往御花园的宫道上走去,同那位气质疏冷的晏大人擦肩而过时,他听到晏陵淡声道

    “夜间风冷,记得为皇上添衣。”

    齐放脚步微顿,听得女官低声应下后,晏陵复又道“夜间也注意些,皇上入睡时总爱开着窗。”

    这话一出,不光只是齐放,连带着那领他入内的谷雨,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晏大人为人冷漠,寻常对她们这些女官说得最多的,就是多谢。

    往常嘱咐这些事情,他都是直接告知周曼娘的,今日倒是难得,跟她们也说了。

    她没反应过来,抬眸就见那位齐大人快步离开了。

    谷雨回过神来,晏陵已经拿着件披风,快步行至温月声身侧。

    她见状,忙不迭吩咐这边的内务官都退了下去。

    “微臣见过皇上。”晏陵开口,温月声回过身来看他。

    她勒令他不得入宫,如今才过了七日,他便在传信说有重要消息。

    她回身看他,冷声道“何事”

    晏陵微顿,抬手便将披风罩在了她的身上。

    在她身边,他面上,声音里,俱是冰雪消融,只声音低哑地道“京中勋贵所谋划之事,皆已解决。”

    削减勋贵,所动到了这些人的利益。

    除了远安伯外,还另有几人异动。

    这七日之内,他便是将这些异动扫平了。

    而重要的消息,便是新政推行了。

    晏陵将公事禀报清楚,温月声闻言轻颔首。

    推行新政也好,科举大改也罢,必定会遇到些阻碍。

    但晏陵手段了得,要施行下去,左右也不过费些时间罢了。

    他将事由解决得漂亮,到得她面前,却事无巨细地告知她。

    温月声冷眼扫他“这些事情,写在奏折里便可。”

    晏陵微顿,那双深邃的眼眸扫向了她。

    他收敛了微勾的唇角,在她的注视之下,用手中的披风,直接将她拢入了怀中。

    温月声欲开口,便听他叹声道“七日时间,皇上不让晏陵来宫中,却是与他人谈笑风生。”

    温月声

    他哪只眼睛看见她同别人谈笑风生了

    “也是臣冒犯在先。”他那双潋滟生辉的眸,落在了她的面容上。

    在宽大的披风之下,他握住了她那只套着佛珠的手。

    这秋日的风生冷,温月声的体温又较寻常人更低一些,入手冰凉一片,玉一般的触感。

    “既是知道,还不松开”温月声冷眼睨他。

    他却将她的手紧扣,轻声道“好。”

    这人口中一说冒犯二说请罪,晚间却越发痴缠。

    仗着温月声不会杀他,肆无忌惮。

    他不过界,温月声便懒得管他,只当殿里多了只不听话的猫。

    晏陵逐渐掌握了要领,把握着分寸朝她靠近。

    这没想到,这中间还出现了个变数。

    重开科举后,乡试在次年年初举行,随后三月又开了会试。

    会试前十名中有一人,便是那个此前温月声在抚州之时,曾经被抚州当地的富商,当成是礼物赠予她的傅俞白。

    傅俞白当年便有秀才功名,温月声离开抚州之后,他几乎是日日熬灯苦读。

    这般疯劲之下,当真让他在此番科举当中崭露头角。

    一步一步走到了温月声的面前。

    殿试时,傅俞白表现极佳。

    他是会试第十名,按理来说是最末位进入殿试的。

    但他年纪太小,须知,当初晏陵入得朝堂时,也不过是他这般年纪。

    莫说放眼整个朝堂,便是大徽建朝这么久以来的历任进士名单之中,他也算得上是格外年轻的了。

    所作文章极佳,虽因年纪小欠缺了些火候,但还是得了王进之的夸赞。

    入得殿试内的十名进士,只有傅俞白和状元郎得了王进之的赞许。

    这般少年意气,且格外聪明好学。

    几乎是他才走出了金銮殿,就有许多的世家向他投出了橄榄枝。

    傅俞白父亲已亡,在京中也算没什么根基。

    若有年纪与他相差无二的清贵世家,愿意将女儿嫁给他的话,倒也算得上是一门好婚事。

    这中间,甚至连王进之都曾经动过心思,欲将他许配给自家孙女。

    但到底还是作罢了。

    只因这傅俞白倒也是不遮掩,他从一开始入京,进入了殿试,就是奔着温月声而来。

    他甚至丝毫没有掩饰自己曾被赠予过女帝之事。

    这般事情一出,加上这傅俞白确实是生得唇红齿白的一副好模样,便让许多人以为,温月声空了许久的后宫,到底是要进新人了。

    唯有一点,按理来说,历朝历代皆是后宫不得干政。

    如今到了温月声的身上,应当也是如此。

    可如同傅俞白这般富有才学之人,如若进了后宫,日后少不得要远离朝堂。

    提及此事时,许多人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后宫,原本是许多女子的埋骨地,也是淹没了她们才学和能力的地方。

    但傅俞白自己不在意,他甚至不想要仕途和其他,只想要在温月声身边。

    少年直白且不加掩饰的倾慕,近乎于满溢。

    他还格外率真,在温月声于宫中单独召见他时,毫不犹豫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春风和煦,温月声坐在了桌案背后,着一身雪白的衣裙,翻动着手中的书卷,容貌清冷,一如当年在抚州那般。

    傅俞白看着,只觉得一颗心砰砰乱跳。

    他坦白心意之后,还有许多人觉得他是逞一时之气,对温月声是出于当年之事的感激,而非是真正的心悦。

    但只有他自己清楚,并非那样。

    当年那般境况,如若温月声不出手,他自己也准备好了跟对方玉石俱焚。

    仇他能报,但如温月声这样的人,此生只有一个。

    这么长的时间里,傅俞白亦是成长了不少。

    人说少年轻狂,但他经历之事诸多,远不是寻常少年能比,人世间的事,他也看得明白。

    可那又如何,他就是喜欢。

    且是抛去了一切,纯粹的喜欢。

    甚至连傅俞白身边的人都知道,他并非是因为温月声的身份,如若温月声今日不是女帝,仍旧在镇守边疆,他只怕也会毫不犹豫地投身边疆。

    此事在当年温月声率兵去边疆时,他就曾做过。

    那时到底还是因为妹妹年幼,他无法抛弃她一人独自生活,这才忍耐了下来。

    而今不同,如有机会,他最想要做的,还是不顾一切地留在了她的身旁。

    温月声垂眸,都能够察觉到少年火热的目光。

    她微顿,抬眸道“明日便进入翰林院。”

    傅俞白当下皱眉“为何皇上不要我”

    他话语太过直白,令得刚到这殿门外的晏陵顿住了脚步。

    “傅俞白。”温月声声色冷淡,不带情绪“后宫不留人。”

    “无论是你,还是其他人,都一样。”

    傅俞白闻言,当下便红了眼眶。

    他原是个坚强的人,父亲亡故后那几年,被人欺压至此,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如今听温月声拒绝的话,便已忍不住了。

    “那也可以,我什么都不要,只要皇上让我留在身边便好,做内务官,做个小厮,做个什么都好。”

    “傅俞白只有一个请求,便是能留在皇上身边。”

    殿门外的晏陵,面容已经冷沉至极。

    这话听着,倒是像极了他当初的什么都不要,只要她。

    他欲让女官通报,进入殿中。

    可女官刚动,就听得温月声冷声道“这般请求,朕不应,你听懂了吗”

    声色冷淡,近乎不带任何情绪。

    晏陵身侧的女官原本见他面带不虞,还心中忐忑,未料到温月声这话一出,这位冷漠不近人情的晏大人竟是瞬间变得如春风般和煦。

    仿佛跟刚才那浑身散发着冷意的模样,全然不是一个人似的。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