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0. 相见 “或者,我应该,叫你嫂嫂?”……

作品:《烬欢

    剑尖如芒, 稍微一用力便能划开她的喉咙。

    安平竖着眉,一双细长的丹凤眼蕴着薄怒“我是郡主,你真敢对我动手”

    “是又如何我是不是警告过你, 不准动她”

    裴时序刀尖又往里压了一寸,

    安平轻薄的面皮瞬间划过一道血痕。

    这个疯子

    她惊叫一声。

    “江晚吟没事”

    安平赶紧解释,“她当晚便拿到解药了。”

    “当真”裴时序眼帘一掀,握着刀的手仍是未后退。

    “真的。”安平声音发颤, “你不信大可去查, 若是他们真的有了首尾,国公府必不会如此平静, 江华容也不会被这么快放出来。”

    裴时序阴恻恻地瞥了一眼安平, 确认她眼底没假, 才慢悠悠地收了匕首。

    “算你走运。你应该庆幸阿吟没事,否则,你这条命,也别想要了”

    安平赶紧从墙边逃开,捂着心口大喘了口气。

    一回头,才发觉裴时序脸色惨白,双颊微陷,一副一脸病容的模样。

    收了刀,他又抵着拳咳了几声,咳的撑着墙壁,连匕首都快拿不稳。

    原来是外强中干。

    安平顿时又觉得被戏弄了,不紧不慢地坐下, 端起了杯子抿了口茶“我还以为你裴大教首当真是弥勒转世,没想到,竟差点被一个小姑娘弄死”

    “我的事, 用不着你插手。”

    裴时序眼底划过一丝戾气。

    安平冷笑“若不是结盟,你当我想管你你死了不要紧,红莲教同我父亲的关系若是暴露了才是麻烦,我是不想让你为了私情误了正事。如今,还有一月,表哥便要去绥州赴任,以他的聪慧,必会发现端倪,为今之计,是赶紧笼络他,将他划归于我们一起。”

    “我为私情,你不是”裴时序瞥她一眼,唇角浮起一丝冷笑,“你确信你嫁过去便能笼络陆缙,若是你嫁了之后,他依旧不答应呢你不过也是为了私情罢了。”

    “你”安平被他戳破心思,恼羞成怒,“是又如何起码表哥对我还算温柔,不像你,直接被捅了一刀。怎么样,火急火燎的去救心上人,反被捅了一刀,这滋味恐怕不好受吧”

    裴时序眼神更冷。

    安平却上挑着眉,看了回去“你若是当真这么在意江晚吟,就去把她抢回来啊。”

    “我的伤还没好透,不到时候。”裴时序压着眉,往下拢了拢白狐大氅。

    安平打量了一眼,忽然笑了“哦,你是怕被她认出身份你这样的人,竟然也有这样胆怯的时候。她如此痛恨红莲教首,你是怕她发现了你的身份,厌了你吧。”

    裴时序目光不善“你这张嘴若是不会说话,可以割了。”

    安平冷笑了一声“那看来我猜对了。只是,你消失这么久,就不怕她被人抢走”

    “阿吟不会。”裴时序十分笃定。

    他太清楚江晚吟的性子了。

    从前他经常一出门便是个月,每回回去的时候她都会闹一闹脾气,但不过日又哄了回来。

    这回应当也一样。

    且他们的婚期快到了,这半个月正好用来认亲,他虽厌恶陆骥,但国公府三郎的身份还是极好用的,正好用来说服忠勇伯府,也好给阿吟一个风光大嫁的机会。

    再然后,等结束一切,他便带她回青州,再也不分开。

    “人都是会变的,你不要太自负。”安平嗤笑一声。

    “倒也是。否则依你所言,你同陆缙一起青梅竹马,你一回来,他应当立马休了江华容,同你在一起才对。怎么如今江华容被放了出来,你上赶着自降身份,却连平妻也做不得”裴时序淡笑。

    安平顿时被羞辱的面颊发涨,她攥紧拳,深吸一口气“我不管你的事,你也莫要管我如何。”

    裴时序又将她的话反送回去“你以为我想管你妇人之仁,你如此大费周折,费力讨好,直接杀了陆缙不是更简便”

    “杀了他表哥不去,还会有旁人。我们两家的关系极近,他已经是我们眼下最好的选择。只要成了婚,不管他应不应,在旁人眼里,我们已经是一体了。”安平冷了脸,“再说,堂堂国公府世子,你便是想杀,就能杀的了他吗你该不会是想趁机报私仇吧”

    那个人

    裴时序忽然想起了当日江晚吟同陆缙一起坠崖的场面,脸色沉了沉。

    安平见他动了杀意,眉梢动了动“我警告你,这个时候大局为重,你不可暴露身份,更不可撕破脸皮。听闻国公爷也派了人去青州,你赶紧认祖归宗,借着他对你的愧疚将你在军中安排个职位,也好替我们照应照应。”

    裴时序眼皮一阖,压下了翻滚的杀意“只要他不动阿吟,我自然不会动他。”

    “这你放心,他们如今不过是姐  夫同妻妹的关系,表哥那样的稳重性子,是绝不会做出越界之事的。”安平道,“眼下要紧的,还是需要先除去江华容。只是老太太一直护着她,我一时没想到办法,再通过红莲教,又难免会惹得表哥生疑。”

    “她啊”裴时序忽然睁了眼,唇角浮起一抹笑,“我手中恰好有一个把柄。”

    “你”安平诧异,“你有她什么把柄”

    “私通。”裴时序吐出两个字,“够不够”

    “什么”

    安平噌了一下站了起来,不止是震惊,还是恼的。

    “这是何时的事,你既然有这么大的把柄,为何不告知我”

    “你又没问,我为何要告知你”裴时序眼底冷的没有一丝情绪。

    安平顿时火大,想了想,忽然想到“半年前,你坠崖那回,该不会就是因为此事吧”

    裴时序没说话,端起了杯子,却没抿,又搁下。

    安平了然地笑笑“难怪呢,我懂,连着两回,差点被内宅妇人弄死,这事说出去的确不光彩。”

    裴时序顿时眉间戾气丛生,搁下了杯子,却忽然笑了“茶水好喝吗”

    “你什么意思”

    安平瞥见了他唇角的笑,顿觉不妙。

    突然间,她又发觉自己浑身有些热,热的不对劲。

    安平攥着衣领“你在我茶里下了什么”

    裴时序站起,整了整白狐大氅的衣领,睥睨她一眼“你给阿吟灌了什么,我便给你下了什么。”

    “桃花醉”安平脸色一变,顿时觉得浑身上下都有虫子在爬,“你竟然真的敢我可是父王的独女,你不怕我父王杀了你”

    “我可没这么说。”裴时序啧了一声,“不过是寻常的春药罢了,要不了你的命。这一晚,你就好好尝尝阿吟受的苦吧。”

    “你回来,把解药给我”安平扶着墙,朝着他大喊。

    裴时序却连头也未回,只慢悠悠地坐在了书桌旁,挑选起他同江晚吟成婚的请帖。

    为防暴露身份,认是不能认的。

    但在此之前,见她一面还是可的。

    裴时序想。

    顺便,惩治惩治江华容。

    帮阿吟将上回江华容推她下马车的仇给报了,也算是,弥补一下亏欠。

    安平气的无以复加,又拿这个疯子毫无办法,抄起手边的杯子重重砸了下去,然后赶紧让女使扶着回了府。

    江晚吟这一回又养了两天。

    老太太信佛,打算亲自去护国寺礼佛,这回,将江晚吟也叫上了。

    出乎她意料的是,江华容也被准许同去。

    江晚吟有些奇怪,不过江华容禁足令还是没解,她便也没太在意,只当是陆缙有了盘算。

    江华容被关了这么些日子,这回难得放出来,性子收敛了许多,全程一直陪在老太太的马车上。

    陆缙则提前一步,先上山打点好一切。

    江晚吟同他全程没说过一句话,只是眼神偶尔擦过,热的发烫,她立马别了开,觉得自己的控制力是越来越不好了。

    一行人过了山门,便陪同老太太一起去听住持讲经。

    江晚吟毕竟不是府里的人,自由些,听完了经后,被准许一个人在佛寺逛逛。

    护国寺香火鼎盛,善男信女,络绎不绝,一派热闹模样。

    再往后山去,山上古树参天,溪涧纵横,气息沉静清和,信步走着,江晚吟心境平和不少。

    只是同裴时序原定的婚期快到了,江晚吟这两日仍是闷沉沉的,走着走着,到了供海灯的地方,便打算为裴时序供一盏灯,顺便做场法事。

    很快,海灯供好了,江晚吟便跪在蒲团上,跟着法师诵着往生经。

    一字一句地念着,她脑中不由自主闪过往日同裴时序在一起的画面,顿觉天意弄人。

    哥哥为何非要来上京呢

    他若是不来,便不会被长姐所害。

    长姐没有小产,自然也不会找她来上京圆房。

    她便也不会为了替他报仇主动招惹陆缙。

    一切的一切,也就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倘若没有当初那一趟,他们四个人,如今应当各自成对,两不相扰才对。

    江晚吟心口沉甸甸的。

    但转念一想,哥哥是商户子,不能考科举,还是为了风光娶她才不得不捐官。

    归根结底,一切的错还是因她。

    江晚吟微微叹了口气,阖着眼继续跟法师一起诵经。

    梵音阵阵,木鱼悠远,江晚吟极为虔诚,没注意到一长排隔扇外头,一直有一道目光一动不动地注视她。

    是裴时序。

    他如今身子还未好,面带病容,江晚吟若是近身,必然能发觉他的伤口,进而想到他的身份。

    他知他这个时候不该来,但当得知她好不容易出了府的时候,他还是跟来了。

    他想,只远远地看她一眼便好了。

    但真正看到她了,才发觉不够。

    远远不够。

    不止想看她,更想牵她的手,摸她的头,将她抱在怀里。

    甚至,她如今已经及笄了,他从前舍不得吻她,如今也可以了。

    裴时序定定地看着那跪着的人,从上到下,一分一毫也不想错过,想将错过的这些日子全都补上。

    往常离开的时候,再回来,江晚吟总是要长大一些,个子高了,头发长了

    那时,他也在长,长的比她还快。

    她总是踮着脚跟他比,一比便皱了眉,生气怎么也赶不上他。

    半年不见,这回,她变化比从前都要大,长高了许多,大约是小姑娘到年纪了,尤其丰裕了不少。

    但不管怎么变,还是他的阿吟,还在为他念往生经。

    裴时序不由自主的往前一步,控制不住地想触摸她。

    菱花格窗户吱呀了一声,江晚吟似乎也有所感应,睁开眼往外看了一眼。

    陆宛却刚好推了门进来“江姐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江晚吟眼神瞬间被她吸引过去,搁下了手中的念珠“没什么,只是替我母亲祈福。”

    说话间,她却总觉得不对,又往窗边看了一眼,只见凤尾竹泠泠的窗边果然闪过了一个人影。

    隔着佛堂里的白幔,江晚吟只依稀看的见半张侧脸。

    仿佛是陆缙。

    奇怪的是,若是他,他为何不进来。

    江晚吟没想通,只当是怕人发现,试着问陆宛“怎么突然想起来找我了”

    “哦,是二哥让我来的,他说有红莲教的案子想找你去一趟。”陆宛道。

    果然是他。

    江晚吟眼神从窗边收回来,心想,什么红莲教,大约只是个借口罢了,便答应下来“好,那我过去一趟。”

    于是江晚吟便和陆宛一起出了门。

    裴时序站在山墙边,拈了拈从佛堂里飘出来的香灰,忍下了渴念。

    再等等,阿吟。

    再过几日,他会惩治好江华容,当做是他们的见面礼。

    绕过长长的回廊,陆宛陪着江晚吟到了陆缙歇脚的房间。

    陆宛一向怕陆缙,刚刚才被陆缙数落一通,实在不想再见他,是以远远的将江晚吟送到了廊下,便干笑着想溜走。

    “江姐姐,你自己去吧,我上回家塾的小试一塌糊涂,若是也去了,二哥寻着机会,必定会接着训我。”

    江晚吟一听,便猜到陆缙是故意支开陆宛的。

    她略有些心虚,轻轻答应了一声“好。”

    陆宛感激涕零,赶紧溜了。

    江晚吟一时不知该觉得这对兄妹谁更好笑些,她抿了抿唇,上前想叩门。

    门却是半合上的,江晚吟直接推了进去。

    谁知,刚进门,腰上忽然一紧,她被捞住直接按到了门上,直接将门撞的合了上。

    紧接着,陆缙的吻便落了下来。

    又热又急,江晚吟一句话没来得及说,便被按着吻了个昏天黑地,抵的后面的门吱呀吱呀直响。

    “一路上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这么冷情,嗯”

    一吻毕,陆缙抚着她的气喘吁吁的唇,眉眼不悦。

    江晚吟舌尖似乎破了,她吸了一下,疼的嘶了一声“那么多人在呢,万一叫旁人看出来了。”

    “隔那么远,谁会发现”陆缙眉梢微动,紧接着很自然抱着她的腰,一起坐到了罗汉榻上,“我看你就是心不在焉。”

    江晚吟这几日的确是在想着婚期的事,被他偶然说中,有些心虚。

    她别着头,岔开了话题“再说,刚刚不是才见过。”

    “我什么时候。”陆缙笑,“我看是你太想我了,出幻觉了。”

    “你没么”江晚吟想了想,便以为自己真的生了幻觉,又有些害羞,“这个时候怎么找我来了”

    “这两日忙,一直没来得及问你,消肿了吗”陆缙捏了捏她耳垂,声音低沉。

    江晚吟脸颊一烫,直起身就要走,却被陆缙笑着又按在了膝上“脸皮这么薄,连玩笑也开不得问的是你的唇,你脑子不大,想的倒是多。”

    “好了。”江晚吟摸了摸破损的唇角,仍是有些恼,“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那么多人都等着呢。”

    “不急,安排了素斋,在寺里用过午膳再走。”陆缙道。

    江晚吟慢吞吞地骂了一句 “假公济私。”

    “你还不情愿了”陆缙掐了一下她耳尖,“没良心的,我还不是为了你看病。”

    “看什么病。”

    “净空回来了,他擅长内症,让他给你看看身子。你这个时候的确不合适有孕,但不生和不能生是两回事,还是得治一治,否则祖母那边不好过关。”陆缙指尖绕着她的一缕发把玩。

    江晚吟一怔。

    “怎么了”陆缙看她一眼。

    江晚吟鼻尖忽然一酸,扭过了头。

    陆缙实在太周全了,将她的处境洞察的一清二楚。

    可她刚刚还在为哥哥做法事,她忽然觉得很愧疚他。

    但有些事,越攒越多,一开始她便说不出口,现在接受他一点一滴的好,她更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真傻,这是好事,哭什么。”陆缙抱着她转过来,屈指刮了下她鼻尖,“跟仓鼠似的,鼻子都红了。”

    “才不是。”

    江晚吟拧了下秀气的眉毛

    她怕极了一切跟鼠沾边的东西,赶紧伸手平了平起了鸡皮疙瘩的双臂。

    陆缙笑了下,从后面抱着她,额角抵着她的额“嗯,你不是,就算是,也是一只漂亮的锦毛鼠,白的找不见一丝瑕疵。”

    这是他那日在马车上对她的夸奖,江晚吟连忙撑着手臂坐起了一点。

    陆缙却攥着她的腰不肯放。

    挣扎间,陆缙忽然压低声音“别动。”

    江晚吟浑身一僵,一动也不敢动,回过头轻声地道“还在佛寺呢”

    甚至,不远处还有金刚怒目,也不知他怎么无视的。

    “我知道。”陆缙宽大的手贴着她细白的腰缓缓地揉,声音压着欲念,“今天晚上,来书房找我”

    江晚吟微微咬着唇,不肯答应“不行,会被人看见。”

    “那你晚上留门,我去找你。”陆缙又道。

    “也不行,新来的女使是你母亲的人。”江晚吟被揉的有些热。

    “这你不用管,我会支开。”陆缙打断,鼻息有些重。

    江晚吟一低头,便看到襦裙上印出了他指骨的形状,极其分明。

    她手心微微出了汗,低低嗯了一声。

    这一声,陆缙太阳穴顿时胀的发痛,哑着声音对江晚吟道“张嘴。”

    “舌头也伸出来。”

    “让我缓一缓。”

    江晚吟便仰起了头。

    又深又热,拥吻时,江晚吟隐约听到了衣带被撑的掉落的声音,却根本无暇顾及,反倒抱紧了他的脖颈。

    隔着两间房,不远处的山路上。

    江华容难得被放出来,正到了山间散心。

    走出没多远,不远处的凤尾竹丛后忽然闪过半张熟悉的侧脸。

    好似是陆缙。

    江华容一喜,喜笑颜开的迎了上去。

    “郎”她刚吐出一个字,后半截却生生断住,仿佛见了鬼似的,脸色唰的白到了底,“你你”

    “是我。”裴时序从竹林后缓缓走了出来,微微颔首,“别来无恙,陆夫人。”

    “不对。”他眼帘缓缓抬起来,又笑,“或者,我应该,叫你嫂嫂”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