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7章 第 97 章

作品:《偷风不偷月

    谈完事情, 雷律师先走了,楚太太一定要留项明章吃午饭。

    汤水要多炖一会儿, 楚识琛带项明章上了二楼。

    一路走来, 两个人在确认关系前屡屡越轨,在办公室酒后荒唐,在哈尔滨同床共枕, 凭着一腔暧昧做足了亲热勾当。

    在一起后,楚识琛留宿缦庄多日, 数次在波曼嘉公寓过夜,深圳之行住在南山别墅, 凡是项明章的地盘他都去过了。

    在楚家却遵守本分, 项明章来那么多回, 今天二人关系公开, 才第一次上楼踏进楚识琛的卧房。

    房中整洁雅致,因为本身是客房,所以采光差了点,墙边的黑色施坦威隐匿在一片阴影里。

    项明章掀开琴盖,在琴键上按了几个音,问“我送给你的琵琶呢”

    楚识琛说“在柜子里好好收着,定时拿出来擦一擦, 你要检查吗”

    “琵琶有什么好检查的。”项明章环视一圈, 不客气地在床头坐了坐,探手枕间, 只摸出一本睡前读的散文集。

    楚识琛道“你在找什么”

    项明章说“看看你有没有藏着小秘密。”

    楚识琛立在柜旁,最大的一只抽屉锁着, 他插上钥匙拉开, 里面排列着七八盒雪茄, 他没在家人面前抽过,每每关上门,对着露台半空吞云吐雾。

    项明章踱近,他始终难忘楚识琛抽雪茄的样子,那只手,那片唇,蒙着苍白烟雾的那张脸,无一处不引人注目。

    楚识琛也记得,项明章借品尝雪茄吻他,呛得厉害,为了片刻之欢不惜伤肝伤肺,他问“你觉得味道好吗”

    项明章说“忘了。”

    抽屉里的雪茄由清淡到浓郁排列,楚识琛道“挑一盒,送给你。”

    项明章不懂行,说“一支就够了,你帮我挑。”

    楚识琛想着对家人坦承感情,原来不难,说出口时就像被燃着的烟烫了一下,不痛,让人想蜷起来。

    他挑了一支中度味道的雪茄,叫“罗密欧与朱丽叶”,连上火机装进便携的牛皮烟包。

    项明章道“你说过,心里不痛快的时候会抽一支,能排解吗”

    楚识琛说“等你不痛快的时候可以试试。”

    项明章将烟包收好“单身汉只能靠烟酒,我要你安慰我。”

    楚识琛无端想起项行昭,大约因为项明章强大,霸道,仅有的两次低落都发生在项家面前,而项行昭会跟着发病失控。

    他答应“我当然会陪着你。”

    午餐准备好了,楚识琛和项明章下楼,一顿饭吃得和和美美。楚太太对项明章说了好多话,什么多担待,多包涵,简直要把楚识琛托付出去似的。

    吃完饭,楚识琛送项明章离开,返回别墅,楚太太和楚识绘依偎在沙发上,今天获知大量信息,忧喜参半,这会儿静下来只剩疲惫。

    楚识琛陪她们待着,母女俩说幸好有他在。

    他忽然想,尽力做好这个假的儿子、假的大哥,未来某一天身份暴露,希望她们的怨恨能少一点。

    周一,楚识琛带售前咨询部经理和周恪森,去凝力医药公司正式洽谈需求,并实地了解凝力旧系统的功能问题。

    中午回到园区,楚识琛没去餐厅,直接回十二楼办公室,他缺席早晨的例会,攒了几本文件要看,还有两份待签的售前接口表。

    一口气处理干净,楚识琛曲指压了压眉心,起身去李藏秋的办公室。

    午休时间,李藏秋靠坐在沙发上眯了一刻钟,他保持着松弛的姿势,抬手紧了紧领带,说“坐吧。”

    楚识琛落座一旁的单人沙发,茶桌上器具齐全,煮着水,李藏秋习惯醒后喝一杯浓茶提神。

    楚识琛也渴了,从茶罐里夹一把君山银针投入茶壶,说“上午见过凝力医药的团队了。”

    李藏秋问“谈得怎么样”

    楚识琛一边汇报一边洗茶,语调轻缓,手上掂掇茶具,动作利落又稳当。

    李藏秋偶尔“嗯”一声,没提别的意见,他瞧着楚识琛从内到外温润成熟,再联系过去,总觉得不太真实。

    聊完公事,楚识琛斟好一盅浓茶,自然地说“李桁最近不忙吗”

    李藏秋啜饮细品,耷着眼皮“他自己在外面住,我不怎么管他。有事情”

    很多人夸赞李藏秋保养得当,这一年来却见老了,楚识琛注意到李藏秋眼周深刻的纹斑,说“他为小绘的设计展忙前忙后,别耽误了渡桁的工作。”

    楚识琛极少在公司谈私事,李藏秋咂着茶味,说“小绘办设计展不容易,帮一帮是应该的。”

    “主要就是场地的问题。”楚识琛道,“项先生听说了,他会帮忙找个地方。”

    李藏秋缓慢地笑了笑“项先生跟你关系好,但跟小绘隔着一层,李桁作为男朋友和小绘更亲一些。”

    楚识琛捻着茶盅,说“叔叔你不懂,学校就是微缩的社会,李桁帮忙,难保不会有人说小绘依靠男朋友。”

    李藏秋不在意道“那有什么。”

    楚识琛反问“如果李桁被人说靠女朋友开公司,他会乐意吗”

    李藏秋脸色稍沉“那让项先生一个外人帮忙,就没关系”

    “我告诉小绘是我的人脉。”楚识琛淡笑道,“毕竟项先生提出来了,我也不好拒绝,叔叔代我跟李桁说一声吧,别让他责怪小绘不领情。”

    李藏秋不好再说什么“不会的,他们俩感情很好。”

    午休快结束了,楚识琛又为李藏秋斟了一盅茶,他只提了设计展,时机尚早,没透露签约派对的事。

    在公司里人前人后,楚识琛一切如常,闲下来的空隙会陪楚太太和楚识绘发消息,聊半句闲话,确认彼此无虞。

    黄昏时分,内线电话响了。

    楚识琛没抬头,抓起电话接听“你好,哪里”

    一道熟悉的男声“总裁办公室。”

    楚识琛读完文件上最后一行字,嘴角轻动“有什么指示么,项先生”

    项明章说“别让司机等了,下班你跟我走。”

    楚识琛问“有事”

    项明章道“算是应酬吧。”

    没提前知会,说明不是大场合,楚识琛便没有细问。下了班,他去洗了把脸,搭电梯直降地下车库。

    项明章的专用车位很显眼,车头灯爆闪两下,副驾驶的门轻轻旋开。

    楚识琛走近上车,冷水刚洗过的脸细腻清白,眉峰鼻梁的起伏处在黯淡的车厢里描着珍珠色的浅光。他半侧着身子系安全带,眼梢等不及地斜睨向驾驶位,温柔中带着几分倜傥。

    项明章伸手过去,脸颊也好,耳垂也行,总之忍不住想捏一把,楚识琛却挥开他的手,轻咳着端正坐姿“有同事。”

    正值下班高峰,人来人往,项明章没揩到油,发动引擎连摁几声喇叭,在一片退避中嚣张跋扈地冲出了车库。

    楚识琛问“什么应酬”

    项明章说“我给楚小姐的设计展物色了一个地方,虚谷苑。”

    楚识琛有所耳闻,全市有不少艺术园区,虚谷苑是较为高端的一个,只承办奢侈品牌时装秀,国内外知名艺术家的作品展,以及一些大集团的产品发布会。

    虚谷苑的投资人应该挺有门路,楚识琛道“听说门槛蛮高的,这种大学生办的设计展能接受吗”

    项明章挑中虚谷苑,一是场地合适,有现成的布展团队,二是自家地盘,方便安排。他说“好商量,投资人是我姑父。”

    楚识琛对项明章的姑父有印象,总是伴在项環身边,不大瞩目,说“今晚见你姑父谈这件事”

    项明章不客气道“他罗里吧嗦的,我懒得问,跟我姑姑说就行。”

    姑侄约在一家中式餐厅,每晚只接待两桌,私密性很好,进门后一路亭台楼榭流觞曲水,不见半个人影。

    包厢里一扇屏风隔开内间,有人坐在里面弹奏古筝,项明章和楚识琛净手沏茶的工夫,项環来了。

    不过不止项環一人,齐叔推着项行昭随行在后。

    项明章从容起身,叫道“爷爷,姑姑。”

    项環今天休息,去静浦大宅探望项行昭,说“接电话的时候,你爷爷听见我叫你的名字,就念叨你,非要跟着来。”

    项行昭一直在家静养,状态还算稳定,项明章道“出门透透气也好。”

    “还得是你呀,不露面就能让你爷爷惦记。”项環面带微笑讲刻薄话,“不像如纲,抱着孩子隔三差五在面前晃悠,老爷子都没反应。”

    项明章笑笑,春节的一场闹剧余韵悠长,大家都往大宅跑得勤了,是怕项珑真的回来,还是担心项行昭情况恶化,要多挣一点表现

    项明章扶项行昭坐在身边,说“齐叔,一起吃吧。”

    齐叔自觉挑了长桌一角的位置,菜品上齐,项環和蔼道“小楚,听说你升职做总监了,恭喜呀。”

    楚识琛说“谢谢项总。”

    “不必那么讲究,跟着明章叫姑姑就好了。”项環能严能柔,“你越来越本事,你妈妈一定很高兴。”

    聊了几句家常,项明章盛一碗粥给项行昭晾着,切入正题“姑姑,我想借虚谷苑办个活动。”

    项環问“你们公司的活动虚谷苑四五个区,你借多大地方”

    “项先生是帮我的忙。”楚识琛说,“我妹妹要办一场设计展,是学校的课外项目,除了一部分师生,会邀请一些科技公司的专业人士观展交流。”

    项環沉吟道“小姑娘这么厉害,那要支持的,不过这个月有美术展,别冲突了,你们打算借几天”

    项明章想了想“三天吧,要布置。”

    “当天大概几点结束”项環说,“清洁是外包出去的,一般活动结束一小时内就要打扫,弄干净要例行检查一遍场地和设备。”

    楚识琛道“白天是设计展,晚上还有一场派对。”

    虚谷苑办过大型文艺沙龙和开放式艺术派对,不过项環没参加过,问“多大规模要单独布置吗”

    “具体人数还没定,保守估计三四十人吧。”项明章说,“别的不用管,把安保加强一些。”

    项環忽然沉默,夹了一粒牛肉送口,细嚼慢咽道“你要哪种安保,保护还是保密派对性质要把好关,不要玩得太过火。”

    过去的“楚识琛”花名在外,不怪项環误会,项明章说“姑姑你想哪去了,是庆祝派对。”

    楚识琛和项環没有利害关系,解释道“是我家里要做股权转让,打算办个派对举行签约仪式。”

    项環放下心来,据她所知,楚家只剩楚识绘有亦思的股权,如今楚识琛在公司前途光明,八成是要股权傍身,她道“你们兄妹感情不错。”

    场地敲定,粥也不烫了,齐叔说“项先生你吃吧,我喂项董。”

    项行昭神情呆滞,实则听着大家说话,哼道“明、明章,喂。”

    “我来吧。”项明章端起碗侧身,用瓷勺搅动浓稠的海参粥。

    他一勺一勺喂给项行昭,粥从嘴角流下,要擦掉,味道不够要夹菜,菜不合意吐出来,他就伸手接住。

    项環“啧啧”感叹“爸,明章对你多有耐心。”

    项行昭今天很老实,但进食速度比平时慢,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项明章,仿佛想延长祖孙相处的片刻。

    吃完饭,齐叔推着项行昭在前面走,项環在后面对项明章悄声“过年受了刺激,你爷爷更糊涂了,经常呆呆的好久不动,血压忽高忽低的。”

    项明章说“调养一阵看看吧,不行就住院。”

    项環道“是提了项珑的缘故。”

    项明章说“上次是爷爷自己提的。”

    “我不管谁提的。”项環借着项明章有求于她,干脆明说了,“项珑的下落你知道,但他暂时最好不要回来,你爷爷经不起刺激了。”

    项行昭是最希望项珑回家的,外人都瞧得出,项明章不说破,也不保证“嗯,我心里有数。”

    餐厅外等着一辆行政加长的帕拉梅拉,以前是项行昭的日常专车,生病后用得少了,一直停在静浦大宅的车库里。

    齐叔把项行昭从轮椅中扶起来,但项行昭抗拒着不上车,颤巍巍地朝项明章扬起手。

    那只手腕上戴着“庄周梦蝶”的精工表,项行昭又是一挣,晃动着推开齐叔,喊道“明章”

    项明章愣了一下,走上前,项行昭衰老沉重的身体扑向他,竟是要和他拥抱。

    项環笑说“就那么舍不得嘛,让他周末去静浦陪你。”

    楚识琛束手旁观,发觉项行昭原来和项明章差不多高度,病躯佝偻才显得矮了一截。

    冷风萧瑟,项行昭迷了眼睛,暗灰的眼球沁湿一片热泪,他仿有知觉,低下头,擦在了项明章的肩上。

    “爷爷。”项明章低声问,“怎么了”

    项行昭口齿不清,松开他,支撑不住地仰倒下去,被齐叔托住扶进了车厢。

    楚识琛不愿迷信,可他莫名想到了一个词回光返照。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