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0章 第 60 章

作品:《偷风不偷月

    回完消息, 楚识琛放下手机继续喝汤。

    楚太太坐在餐桌另一边,收到项家的婚礼请柬她很高兴,自从楚识琛做了项明章的秘书, 这大半年, 两家的关系又变得亲近了。

    “明章的态度就是风向标。”楚太太说,“他示好,项家其他人的态度就会更好。”

    楚识琛有些顾虑,上次在医院, 项行昭的问话莫名蹊跷, 他担心见面会生出什么枝节。

    但项家主动邀请, 他和项如纲见过几面也算打过交道,礼数上不好拒绝。尤其项明章额外发了消息给他,他便答应了。

    楚太太兴致高涨,说“只有一天准备时间, 要弄头发, 做护理,好紧张的,我穿什么衣服去啊”

    唐姨说“你不要打扮得太夸张,人家儿子结婚,盖过项太太的风头就不好了。”

    “我天生丽质呀。”楚太太勉为其难, “那我简单一点吧, 项太太那个人不好相处, 得罪她也没必要。”

    楚识琛对项明章大伯母的印象不深, 项家长辈,不算初见寒暄, 他说过话的只有项明章的母亲。

    脑中浮现出白咏缇的轮廓, 避世, 娴静,和项家一众亲属仿佛两个世界的人,项行昭的寿宴白咏缇没有参加,楚识琛问“白伯母会不会出席婚礼”

    “应该不会。”楚太太道,“正好提醒我了,记住,不要在项家问起明章的父母,特别是他爸爸。”

    楚识琛曾经遵守界限,如今更想多了解项明章一点“他爸爸呢”

    楚太太说“项明章不到十岁,项珑就跑了,跟项家切断了全部联系,据说下落不明,反正二十多年再没回来过。”

    楚识琛惊讶地问“什么原因”

    “谁知道呢。”楚太太感慨,“老婆儿子都是万里挑一,结果项珑居然抛妻弃子。就算没感情,那庸俗一点,家大业大,人人都卯着劲儿钻营,他倒是舍得什么都不要。”

    楚太太话糙理不糙,唐姨好奇“项家没找过他”

    楚太太说“项老爷子肯定找过,项家别的人就不好说了,少个人就少一份竞争。”

    楚识琛第一次探听项明章的家事,十分出乎意料,记得陈皮宴上项明章提起过项珑,语态伤怀,眼底凉薄,其中的感情恐怕不可一言以蔽之。

    作为外人,楚识琛无意多猜,他知晓项明章的痛处和逆鳞就够了。

    周日早晨,楚太太精心打扮,一袭设计简约的礼服裙,嫌单调,戴了一套彩宝首饰提气色。

    楚识绘不喜欢交际,上班又辛苦,在家里睡大觉。

    楚识琛从楼梯下来,穿着一身经典款式的黑西装,很保守,被楚太太念叨了半路。

    日高云淡,是个好天气,静浦的园林刚修剪过,宾客在别墅区的大门下车,一路长毯,步行穿过一片葱郁的外园。

    主路两旁摆满盛着鲜玫瑰的花箱,走到项家大宅的花园正门,楚识琛在迎宾台签名,奉上一份礼金。

    主家回赠一份伴手礼,女士是是官燕和香水,男士是古龙水和雪茄。

    宾客如云,不乏相熟的面孔,楚太太旋着裙角交际去了。

    楚识琛独自穿过花园,迎面走来一个人,是项家管理总务的茜姨。

    茜姨专程找他的,说“楚先生,项先生吩咐我来接您。”

    “有劳。”楚识琛问,“项先生在哪”

    茜姨领着他,说“项先生在楼上,我带您过去。”

    别墅里精心布置过,房间无数,到处都是说说笑笑的亲朋好友,楚识琛跟着茜姨上了三

    楼,一下子清静了。

    茜姨小声讲坏话“项先生不当回事,早上起晚了。”

    原来项明章还在卧房,楚识琛无心登堂入室,但茜姨敲了敲就把门拧开了。

    卧室一套四间,项明章刚洗完澡,只换上了衬衫长裤,他拎着没穿的衣物从衣帽间出来,随手扔在了床上。

    今天是纯粹的私人场合,项明章换了称呼“识琛,进来。”

    厚重的门一关,听不见别的,只有皮鞋踏过木地板的声儿,楚识琛怕弄皱西装,站着,踱到一面摆满奖杯的柜子前。

    这是项明章从小居住的屋子,这些奖杯全部是项明章的战利品。

    有一座纯金的奖杯,打造的是项樾通信的标志,楚识琛问“这是什么奖”

    项明章说“大二创业,老爷子送的礼物。”

    奖杯底座比常规的更厚,是一坚实圆台,楚识琛联想到京戏黄金台,结局唱的是一出太子即位,他道“你爷爷真的很疼你。”

    项明章没接腔,作为新郎亲属统一穿礼服,说“过来,帮我绑一下腰封。”

    楚识琛走近,伸出手又收回,浅浅地靠着床柱“我今天是宾客,不干活。”

    项明章“嘁”了一声,从托盘里拿了一只胸花,白色铃兰,男方宾客戴的,他给楚识琛簪到驳领上,说“贵客,我伺候你行了吧。”

    楚识琛道“正好我妈说我穿得太素。”

    中规中矩的纯黑西装,在这种场合不打眼,可是项明章临窗向花园一望,靠衣装招摇的人群里楚识琛那么出众,全凭身段和模样鹤立鸡群。

    偏偏这只鹤不太在乎皮囊,簪花留香,不照一照镜子,却问“选型组有新动向吗”

    “还没有。”项明章说,“售前跟销售部交接了,彭昕随时待命,孟焘在医院给佘主任当护工。”

    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佘主任刚卸任组长,项樾的态度更需要积极一些,楚识琛道“陪着佘主任,多少也能了解一点官方的消息。”

    项明章说“孟焘就是这个意思,这两天选型组连续开会,技术组长的人选就快定了。”

    两个人相视一眼,考验来临,这场婚礼就像是中场休息,调剂心情解解闷。

    “嘭”的一声,楼下鸣放礼炮,新郎新娘到了。

    项明章不紧不慢地穿西装、戴袖扣,楚识琛心说真会摆谱,催促道“项先生,别耽误了吉时。”

    项明章说“孩子都怀上了,还介意这迷信的分钟”

    楚识琛又道“别那么刻薄。”

    “我说实话而已,姓项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混账。”

    “包括你”

    项明章眼中带笑,全落在楚识琛的身上“我还不如项如纲呢,他好歹抱得美人归,我让人家帮我绑个腰封都不肯。”

    楚识琛往外走“我怕失手勒死你。”

    项明章落在后面,楼梯周折几遭,到一楼,前中后三个厅都站满了人,新郎新娘一起眼巴巴地等着。

    人太多,怕项行昭受惊,都不敢贸然动作,项明章姗姗来迟,项琨立刻语气和蔼地说“明章,你可算下来了,把爷爷推出来。”

    大伯母赶忙补了一句“明章,辛苦啦。”

    众目睽睽,项明章暂时收起狼尾巴,教养极好地笑了笑,几分钟后,他把项行昭从疗养室推出来,宣布道“新人准备行礼吧。”

    项行昭精神不错,到主客厅,项明章把他扶坐在沙发正中,他似乎不明白在办喜事,严肃的样子透出过往的余

    威。

    项如纲牵着秦小姐,一齐叫了声“爷爷”。

    项琨在旁边说“爸,今天如纲结婚,你的长孙成家了。”

    项行昭迟缓地应和“结婚,明章结婚。”

    项明章抚平项行昭的衬衫领子,尽显亲昵“爷爷,不是我结婚。”

    齐叔备好了红包给项行昭拿着,新人敬了茶,项行昭哆哆嗦嗦地举起红包,塞进项明章怀里“给你,乖。”

    厅堂中尽是亲友,直系的,旁支的,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对于项行昭只认项明章的反应,大家除了笑一笑,没别的法子。

    楚识琛立在偏隅,仗着个子高窥见一些细微的表情,尴尬,忍耐,不甘心,隐匿在甜蜜的新婚氛围里,变得微不足道。

    行了礼,要拍照片,第一张是全家福,只有项明章没有父母在场,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

    楚识琛悄悄从别墅出去了,花园里依旧热闹,傍晚才去酒店,厨房准备了餐点给宾客垫肚子。

    小孩子很多,草坪上摆着游乐设施,楚识琛停在一旁偷听童言稚语。

    从前他参加过不少喜宴,可那个时代,一切欢喜都像浮在天空的云,很轻,很梦幻,不知什么时候会降落一道雷电,让短暂的静好荡然无存。

    只有小孩子永远天真,楚识琛想远了,忽然一个混血小男孩跑过来,肉嘟嘟的,是新娘的花童之一。

    楚识琛问“有事吗”

    小男孩说“能不能帮我拿一个杯子蛋糕”

    楚识琛拿了一个给他,看见项明章从不远处走过来,还没开口,小男孩先喊了一声“明舅舅。”

    项明章居高临下地问“说谢谢了么”

    小男孩叫丹尼尔,是项環的外孙,也就是项明章表姐的孩子,随父母定居在海外,他对楚识琛道了谢,低头开始吃蛋糕。

    项明章嫌他碍事,说“找别的孩子玩儿去。”

    丹尼尔道“舅舅,你带我去活动室玩国际象棋吧。”

    项明章说“今天家里人多,活动室没位置。”

    丹尼尔想当然地说“把他们赶走。”

    楚识琛不禁讶异“这么霸道啊。”

    丹尼尔说“跟舅舅学的。”

    项明章烦道“小洋鬼子,学点好的。”

    楚识琛被这对感情不睦的甥舅逗笑,正好他觉得没意思,说“我也想玩。”

    项明章陪楚识琛返回别墅,丹尼尔跟在后面,二楼书房有一套水晶象棋,两个大人迁就小孩,坐在地毯上博弈。

    楚识琛掌白棋,刚下一半,项如绪找上来,把项明章叫走了。

    丹尼尔被杀得片甲不留,第二局开始前,商量道“哥哥,你能不能让我赢”

    楚识琛问“凭什么”

    丹尼尔扭了扭小领结“等你结婚,我给你当花童。”

    楚识琛忍俊不禁,当花童又吃蛋糕又领红包,这股不吃亏的精明劲儿估计也是跟项明章学的。

    第二局没下完,丹尼尔眼看又要输,嘟囔道“舅舅怎么还不回来。”

    楚识琛看了眼手表,项明章离开半个小时了,今天的场合应酬起来估计难以脱身,问“还玩吗”

    丹尼尔没了斗志,一骨碌爬起来“我去找舅舅来报仇。”

    楚识琛拍了拍裤脚的褶痕,仰头看向一旁高及天花板的书柜,中外典籍,琳琅满目,不等他扫视一遍,丹尼尔匆匆跑了回来。

    “舅舅忙着呢,不会上来了。”

    楚识琛问“他在干什么”

    丹尼尔露出顽皮的表情“舅舅在和伴娘姐姐相亲,大家都围着他们,好奇怪呀,伴娘为什么不和伴郎在一起”

    楚识琛解释“因为伴郎和伴娘没有结婚。”

    丹尼尔似懂非懂“那伴娘要是和舅舅结婚,就变成我舅妈了,哇哦,这么突然啊。”

    楚识琛在小孩子面前不动声色“是不是不玩了”

    丹尼尔扑来亲了他一口,当作吻别,然后又跑出去了。

    楚识琛收拾残局,心不在焉地碰倒了一枚棋子,是白皇后,倒在棋盘上,从后翼滚到了王翼。

    在俱乐部那天,项明章拒绝了当伴郎,说无论伴娘什么性子,他都没兴趣认识。

    那现在算什么

    动摇了,还是逢场作戏

    楚识琛掏出手机,犹豫片刻拨通项明章的号码,响过三声接通了。

    “喂,识琛”

    如斯亲切,可惜只在耳边,不在身边,楚识琛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贪心,他既克制又冲动,委婉且心机,说“什么时候去喂芙蓉鸟”

    项明章道“我走不开。”

    楚识琛明知故问“为什么”

    项明章回答“在陪人家聊天。”

    楚识琛低下头,伴手礼丢在棋盘一旁,他打开,最后道“书房能不能抽烟”

    手机里静了一会儿,项明章说“可以。”

    挂了电话,项明章从楼梯拐上二楼,在会客室被纠缠半天,做客的亲戚多,不好让堂兄和新嫂太没面子。

    丹尼尔那个小鬼头来回晃荡,他猜楚识琛一个人留在书房里,便不管那么多了,刚脱身,“问责”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项明章快步走到书房,门虚掩着,他推开顿在门口。

    楚识琛慵懒地坐在织锦地毯上,一条长腿微曲,骨感的脚踝压住了棋盘一角,他不似平常挺直脊背,躬着一点,低头从银色的铝管中抽出一支雪茄。

    伴手礼中没有剪刀,楚识琛径直将雪茄送口,牙齿雪白,他精准地咬下茄头,轻轻一吐,同时抽出一根长梗火柴,整套动作利落又娴熟。

    书房做了避光处理,不开灯有些暗,火柴划亮,一簇火光瞬间照亮楚识琛骄矜的面目。

    点燃了雪茄,楚识琛晃动手腕,火熄灭了,他夹着乌色的雪茄抬到唇边,裹吸着,另一只手垂下,捻起一枚晶莹剔透的水晶棋。

    待项明章缓过神,走进来,楚识琛轻巧抬眸,呼出一片浅浅的薄雾。

    项明章盯了许久,问“你会抽雪茄”

    楚识琛漫不经心地说“不过是吞吐而已,有什么不会。”

    项明章道“以前没见你抽过。”

    楚识琛承认“心里不痛快的时候才想抽一支。”

    “是么。”项明章踩上地毯,一步步走近,“我们项家的大喜日子,你为什么不痛快”

    楚识琛仰着脸,回答“因为你怠慢我。”

    项明章朝他伸出手“那我们现在去喂芙蓉鸟。”

    楚识琛拒绝“坐得腿麻,不想动。”

    项明章弯下身子,搂腰勾腿,直接把楚识琛从地毯上打横抱了起来。

    身体骤然腾空,楚识琛惊慌地环住项明章的脖颈,差点掉了指间的雪茄。

    书房的门大敞着,楚识琛紧张得忘了装模作样“放我下来。”

    项明章说“不放。”

    楚识琛道“你想干什么”

    项明章抱着楚识琛走到看书的榻边,把人稳稳放下,顺势单膝落地擎在一旁,近乎咫尺,堵死了楚识琛的去路。

    雪茄一股焦香味,项明章问“听说是很有名的牌子,味道怎么样”

    楚识琛倚着圆枕说“不错。”

    项明章道“给我尝尝。”

    楚识琛从未跟别人分食过一支雪茄,他被困卧榻,反抗不得,抬手把雪茄送到项明章的唇边。

    项明章偏头躲开“太呛了,我要二手的。”

    楚识琛微怔,盯着门外的走廊,听着窗外的笑语,他含住雪茄轻嘬一口,再拿开,余烟缱绻,项明章迫不及待地吻了上来。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