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 我信人人皆可成圣

作品:《今天我仍不知道亲爹是朱元璋

    叶铮袖子一抖, 一群人非常熟练地把两人拉开。

    陈标这才注意到,蓝玉穿着戏服。

    他抬头看向叶铮。

    叶铮注意到陈标询问的眼神,解释道“我让他上台演坏人。”

    叶铮忍住笑, 道“去各个戏里客串欺良霸善的纨绔恶少。”

    陈标露出呆傻的神情。

    叶铮还在继续解释“他一天差不多赶十场戏。等凑齐一百场戏,再给他换个恶人角色继续演。”

    陈标结结巴巴道“换、还要换个恶人角色”

    叶铮微微颔首, 其他人已经非常熟练地给蓝玉上伤药了“我和他约定, 若他能坚持演完五百场的恶人, 我就收他为入室弟子,为他赐字。”

    如叶铮这种大儒,走到哪都很受尊重,何况他还是名人之后。

    红巾军中那群文盲缺什么就特别羡慕什么,对大读书人特别尊敬。得知有机会拜入名门,还不等常遇春说, 蓝玉就跟狗腿子似的,蹬鼻子上脸的“老师老师”叫上了。

    陈标看着蓝玉鼻青脸肿的模样,收起呆傻神情,嘴角抽搐道“他每场戏都会被打”

    叶铮道“不一定。有时候只是会被人砸石头。”

    陈标“我不是在每场戏开始前都让人喊了三遍, 分清演员和真人,不准攻击演员吗我还立了牌子。”

    叶铮微笑“他演戏的时候, 我特意吩咐不用这个步骤。”

    陈标再次抬起头看了叶铮一眼, 然后无奈地挠了挠头“叶先生现在已经在教蓝玉了这教法呃,蓝玉承受得住”

    陈标就算知道蓝玉第一次作恶就被阻止,也没打算善良地帮助这个人走向正道。

    蓝玉又不是他什么人, 他吃多了撑着去多管闲事。蓝玉迟早会被朱元璋砍掉,他现在去帮蓝玉, 以后被认为“蓝玉党”怎么办

    何况他了解了蓝玉从小到大的经历, 不认为自己有这个本事帮一个在匪徒窝度过人格重要塑造阶段的人。

    匪徒是什么那就是一群欺良霸善、欺软怕硬的人。

    朱元璋当年也看不上常遇春, 常遇春当了好几年的先锋,用不断的浴血搏杀才得到了朱元璋的尊重和认可。

    叶铮现在做的事看似温和,但其实是从精神方面对蓝玉施压,对一个未成年而言,其考验的残酷不一定比常遇春当年遭遇的差。

    至少陈标认为,他家堂哥绝对能通过当年常遇春所遭遇考验,但蓝玉现在遭遇的考验还是洗洗睡吧。

    除非那一天陈标自己成了大儒,否则朱文正无论哪个大儒的考验都通不过。

    叶铮笑着将陈标抱起来,摸了摸陈标的脑袋。

    陈标的小脸瞬间垮掉。

    这群大人怎么回事不但喜欢把他举着,还都喜欢揉他的脑袋。

    他的头发已经被剃光,只剩下一戳小揪揪。这么可怜的一点头发,被揉掉一根他都心疼得要死。

    叶铮低声道“标儿也认为蓝玉是不可雕的朽木吗”

    陈标没说话。

    他才不上当。蓝玉是常遇春的妻弟,他才不会得罪人。

    叶铮道“蓝玉很聪明,稍加磨砺,将来肯定是一员名将。”

    陈标继续闭嘴装哑巴。

    这件事他当然知道。以朱元璋的性格,封爵之人都是真正有军功之人。据说常遇春死得很早,蓝玉能有那么大的声势,不可能是借常遇春的威望而来。他自己一定在明朝建国后,立下了特别大的战功。

    叶铮道“说他是朽木,是因为他从小在匪徒窝长大,性情根子上就是歪的。这种人将来若成势,一定会造成很大危害。”

    陈标猛地瞪大眼“叶先生,你三思他是常将军的妻弟”

    叶铮失笑“你想什么你以为我会害他吗”

    叶铮再次看向疼得龇牙咧嘴,还要和朱文正吵架的蓝玉,嫌弃的眼神中多了一丝笑意“要不要打个赌,我赌他能通过这次考验”

    陈标立刻双臂在胸前比“x”“不赌,赌博不是好孩子。”

    他坚定地拒绝任何立旗子的事。

    叶铮无奈地又揉了揉陈标的头“你还真谨慎。”真不像个小孩子。不过陈标本来就不算普通小孩,倒也正常。

    陈标转移话题,不让叶铮继续说打赌的事“叶先生是想教他变好吧但你也说,他在根子上就是歪的,有这个必要就算能把他掰正,教他的功夫,都够教几百个学生了。”

    叶铮道“我不也说了,他若得势,未来一定会给百姓造成危害还是说,当我发现他根子上就是歪的之后,即使他现在还未造成危害,我就要断他前程,甚至伤他性命”

    陈标沉默。

    他其实想说对,但这种事他只能在别人做的时候鼓掌叫好,轮到自己绝对做不出来。

    叶铮轻轻叹息“这正是孔圣人所言教化之责啊。”

    叶铮将陈标放下,牵着陈标去两个又要吵出真火气的幼稚大孩子身边劝架。

    陈标眼眸闪动,心中稍稍被触动了一下。

    与佛的教化不同,儒不舍身饲虎,也不说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们只是无论性恶派还是性善派,都相信普通人通过教化,人人皆可成圣而已。

    王阳明虽未出生,但心学自北宋程颢开端,南宋陆九渊发展,而根源在孟子时就有,并不是什么凭空出现的东西。

    陈标松开叶铮的手跑到朱文正身边时,回头看了叶铮一眼。

    叶铮正板着脸对蓝玉说着什么,蓝玉点头哈腰,恭顺得就像是酒楼里的小二。

    朱文正瓮声瓮气道“标弟,你看他做什么”

    陈标道“不做什么。”

    他知道历史中蓝玉就是个大恶人,未来会做下许多恶事,所以不想接触蓝玉,除了不想做吃力不讨好的事之外,也是对蓝玉这个人本身存在不屑。

    但叶铮不一样。

    他只是想要教化一个虽然根子歪了,但还未做出过大恶事的年轻人而已。

    陈标晃了晃自己的脑袋。

    不,以叶铮的性格和儒家的真意,若叶铮知道蓝玉将来会做的恶事,会更加尽心地教导蓝玉吧。

    这才是真正的大儒。

    而我只是一个更多时候行事只凭喜好的自私穿越者。

    陈标伸出手指,在朱文正脸上的乌青处狠狠一戳。

    朱文正“嗷”地惨叫“标弟你干什么”

    陈标使劲戳,朱文正疼得“嗷嗷”叫,却不敢躲闪。

    “正哥我都说了多少遍戏台子上是演出来的你跑去和演坏人的演员打架,以后还有谁敢演坏人”陈标深吸一口气,小奶音咆哮喇叭开始输出,“赶紧去道歉”

    坐在地上的朱文正被仰着头的陈标喷了一脸口水。

    他擦了一把脸,试图辩解“他本来就是做过那种事的人”

    陈标打断道“他那时候已经受过罚,做过补偿了犯过错的人只要能偿还错误,难道还不准别人改过那以后法律和军令都不用发愁怎么制定,一

    律处死好了”

    朱文正被陈标吼得大脑袋一点一点,心里委屈,但不敢说。

    标弟怎么能为外人说话就算我有错,那也回去再吼我啊。当着众人的面吼我,我多没面子。

    听到朱文正和蓝玉打架,匆匆跑来收拾善后的李文忠到来的时候,现场斗殴已经结束。

    他听见陈标吼朱文正,笑得直不起腰“文正,你这怂样,好像舅舅。”

    朱文正摸了摸脑袋,乐道“还真是”

    他突然不委屈了。他四叔在标弟面前就是这副模样,从来没有任何面子。所以四舍五入,他就是四叔待遇,哎嘿

    陈标见朱文正居然还能被自己训笑了,气得又戳了几下朱文正脸上的乌青。

    朱文正再次惨叫,终于不敢笑了。

    李文忠当然就笑得更厉害了。

    训够了之后,陈标用小短腿踢了一下朱文正硬邦邦的大腿。

    他没踢疼朱文正,把自己的脚踢疼了,倒吸一口气。

    李文忠赶紧把陈标抱起来,没好气道“你大腿长那么硬干什么撞疼标弟了”

    朱文正满头问号。我撞疼他明明是他踢我

    朱文正看了一眼气鼓鼓的陈标,深呼吸“好,我的错。”

    陈标道“别顾着向我认错,去向蓝玉认错。”

    朱文正“不去”

    陈标道“你不去,我和忠哥就孤立你好吃的好玩的都不带你”

    李文忠忍着笑“对,孤立你”

    朱文正心里很憋屈,但周围偷听的人都被逗笑了。

    蓝玉也忍不住捂住了嘴,肩膀颤抖,被叶先生训斥的不满也被一扫而空。

    看见有人和自己一样被训,还是被一个年幼的孩子训,他就开心了。

    朱文正黑着脸从地上爬起来,走到蓝玉面前,咬牙切齿道“对不起,我不该因为你演欺良霸善的纨绔子弟演得惟妙惟肖,仿佛你就是这样的人,就揍你。”

    李文忠震惊极了“标弟,你听听,文正这句话居然说得颇有文采”

    陈标“”文采在哪罢了,对正哥而言,确实算有文采。

    蓝玉脸一沉。这家伙是道歉,还是阴阳怪气我

    以前他听不懂人阴阳怪气,现在排多了戏,背了那么多绕口的台词,和人对了那么多戏,被人在戏台上用各种方式骂了无数次,已经能听懂别人的话中之话了

    蓝玉想开口骂回去,但在开口之时,却又讪讪闭上嘴。

    对上别人他都会骂回去,但朱文正不一样。蓝玉确实做过欺良霸善的事,然后被朱文正按着揍了一顿。

    “蓝小将军才不是这样的人。”旁边有看戏顺带看热闹的老百姓小声嘀咕,“蓝小将军是好人。”

    封建时代兵匪大多不分家,乱世更是如此。老百姓原本都很害怕这群兵爷。但红巾军在扬州表现太好,又是帮忙干活、租借他们农具,还演戏给他们看。扬州的老百姓们的胆子大了许多,这时候也敢插话了。

    有一个人开口,其他人也窃窃私语,帮蓝玉说话。

    “上次也有个人看戏入迷,冲上去殴打蓝小将军。蓝小将军从来不计较。”

    “朱将军,蓝小将军真的是个好人,你别误会他。他上次还帮我修屋顶呢。”

    “每次戏演完了,蓝小将军都是留最晚收拾的人,他真的是个大好人。”

    “上次我去打柴的时候遇到了土匪,蓝小将军正好领着兵在那巡逻,救了我的命。嘿,你们绝对不知

    道蓝小将军有多厉害,多威风”

    “蓝小将军,你怎么老演坏人,不演将军”

    蓝玉看着那群对他赞不绝口的百姓,臊得慌,低着头不说话。

    叶铮微笑着道“他本身就是将军,戏台上演的那些将军们做的好事,就是他在戏台下会做的事,何须演你们也看到了,看戏入迷,总容易把戏台上的坏人误认为真正的坏人。若让一普通人来演,将来恐怕会惹人误会。”

    叶铮伸出手,揉了揉坐在地上的蓝玉的头发“他现在是小将军,以后是大将军。他演坏人,看戏的人就不会把演坏人的人,误认为真正的坏人。”

    蓝玉脸红得更厉害,手指头抠紧了地面。

    李文忠忍着笑附和“没错。而且蓝玉身手好,遇到入戏太深的戏迷冲上台,能招架得住。你看,如果普通人遇到我义兄这样的大汉,怕不是几拳就被打死了。”

    朱文正脸也红了“文忠,你闭嘴”

    他抱拳弯腰“好了好了,我真的错了,我知道错了,蓝玉,这次是我不好,我给你赔礼。”

    蓝玉讪讪地站起来,抱拳回礼“没事,我也还手了。何况何况你的话,情有可原,我没法和你计较。”

    叶铮道“今天闹出这么大的事,接下来的戏你就别演了,先回去休息一下。朱将军、李将军、标儿,我们先告辞了。”

    朱文正道“叶先生请便。”

    李文忠道“叶先生放心,接下来的事我来负责,月老会一定办好。”

    陈标没说话,挥挥手当道别。

    叶铮拍了拍蓝玉的肩膀,道“走吧,我让师娘给你做些药膳补补。”

    他的家人已经被接到应天,又随他暂时住在了扬州。

    蓝玉眼睛一弯,使劲点头,先和朱文正等人告别后,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看着蓝玉围绕着叶铮远去的背影,陈标小声吐槽“他好像一只小狗。”

    李文忠点头“他在叶先生面前,确实像一只小狗。”

    朱文正虽然不懂陈标和李文忠在说什么,但为了合群,他严肃点头“没错,他像条狗”

    李文忠和被李文忠抱着的陈标用非常相似的幅度转头,脸上的无语表情如出一辙。

    朱文正疑惑歪头。

    李文忠道“标弟,我们俩还是孤立他吧。我担心和文正混久了,我俩都会变笨。”

    陈标使劲点头。

    朱文正气得鼻子直喷气“你们俩什么意思”

    李文忠护着陈标“走了走了。”

    陈标缩进李文忠怀里。

    朱文正“喂喂你们什么意思给我解释清楚李文忠给我站住”

    朱文正跟在李文忠身后气得跳脚,陈标只李文忠怀里给朱文正做鬼脸。

    旁的百姓看到这一幕,都不由露出了迷之微笑。

    战场上英勇的小将军们,下了战场,也都是一群孩子呢。

    已经有妇人看着李文忠和朱文正身上裂了口子的衣服,思索着能不能帮他们补衣服。

    这不是什么讨好,就单纯是母爱泛滥了。

    “那个叫陈标的孩子长得虎头虎脑圆滚滚,看着真喜庆。”

    “是啊,他训他哥那样子,真像一头小虎崽。”

    “谁家有这么聪慧讨喜的孩子,真是幸运。”

    女人们窃窃私语,开始在月老会的男人们脸上来回打量,看谁长得憨头憨脑,可能会生出个虎头虎脑的孩子。

    男人

    们立刻把脸板起来,腰挺直了。

    看我看我我绝对是个好生养的男人

    好像有哪里不对呃,不管了总之,看我

    于是,月老会圆满成功,所有女子都成功领回了一个青壮男人。

    就算这些男人会随军打仗,但朱元璋将士的女眷,都会得到驻将驻兵的优先照顾,无论是体力活还是安全,都不成问题。

    就是这些个男人刚跟着女人们回家那几日,第二天训练都使不上力。

    又过了几日,他们都赖在训练场上不敢回家。

    朱文正和李文忠两个小将不明所以。悄悄打听原因之后,两人差点笑破肚子。

    他俩笑声太大,吵得看书的陈标直翻白眼。

    在应天的朱元璋接到从扬州送来的文书和家书,也差点笑破了肚子。

    他把朱文正写满不正经话语的书信丢给了被迫留守应天,给他打下手的汤和。

    汤和看完之后,乐得不行也羡慕得不行“大帅,我想去扬州保护标儿。”

    朱元璋笑骂道“你别想,想也没用,你的惩罚期还没结束呢。”

    汤和抱着脑袋痛苦道“我都半个月没喝酒了。”

    朱元璋道“才半个月而已”

    见朱元璋又要唠叨他,汤和赶紧转移话题“说起酒,大帅,你准备怎么处理胡三舍”

    朱元璋横了汤和一眼,责怪汤和打扰他的好心情。

    最近外面人继续对朱元璋口诛笔伐,仿佛朱元璋已经众叛亲离,但涌向朱元璋领地的百姓越来越多,到处一片欣欣向荣,荒废的田地都种上了新苗。

    朱元璋本正高兴着,陈家酒楼管事一则禀报,让朱元璋黑了脸。

    攻取婺州后,朱元璋得朱升“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九字建议,颁布禁酒令。

    这禁酒令其实不禁止民间自己酿酒自己喝,只是禁止大规模贩卖。所以酒楼所贩卖的酒都不是粮食酒。

    比如朱家酒楼的酒,就是甜菜根制糖后的残渣所酿造的甜菜根酒,酒味淡,虽平价贩卖,但每日限量,寻常客人难得喝到。

    越是禁止的东西就越有人趋之若鹜,陈家的酒楼老实,其他酒楼可不愿意放弃酒水这暴利的东西。他们总会变着法子偷偷酿酒卖酒。军中也有人嗅到商机,和酒楼里外勾结,倒卖军中屯粮用于酿酒。

    朱元璋麾下有一大将名为胡大海,是朱元璋最为信任重用的将领之一。

    胡大海有两个儿子,次子胡关住得他真传,跟在他身边随军征战;长子胡三舍是个没用的纨绔,待在应天混吃等死。

    这胡三舍本事没有,胆子特别大。他卖私酿的酒,居然卖到了陈家头上。

    马秀英在应天商人陈迪家中产子,后陈标误以为自己是陈家人,暴露了自己神仙童子身份,又得一个倒霉相师的批语后,陈迪当机立断奉上家业,成为了“陈国瑞”的族人和大管家。陈家重要岗位上都换上了朱元璋的人。

    酒楼中的管事,个个都是朱元璋的密探,或者受伤不能上战场的亲兵。

    于是管事当即诱骗胡三舍进小院商谈,店小二一拥而上将胡三舍捆住,直接禀报给朱元璋。

    朱元璋按住额头“胡大海怎么会有这么个混账儿子”

    汤和道“他自己一定也很想知道,不然也不会重点培养二儿子,把大儿子扔应天不管。”

    朱元璋骂道“他不管,让我管按照军令,我该砍了他”

    还好胡三舍被陈家管事拿下,这事还有周旋余

    地。若被其他人发现告发,朱元璋就两难了。

    胡大海还在前线作战,砍了他儿子朱元璋就算不担心胡大海会反叛,也心疼这个老伙计。

    但不砍,他的禁酒令岂不是一张废纸

    汤和道“不过此事挺怪异。胡三舍就是一没有领任何职务的纨绔,他哪来的本事偷粮酿酒”

    朱元璋脸一沉“这说不准是有人试探我呢。”

    汤和见朱元璋心中有数,便不再卖弄自己的才华。

    他道“那现在怎么办先藏着”

    朱元璋道“如果是背后有人试探我底线,恐怕此事还不算完。”

    汤和皱眉“大帅的意思是,就算胡三舍被咱们藏起来,也会有知情人告发胡三舍”

    朱元璋冷笑“先是蓝玉,然后是胡三舍,下一次他们还会找谁”

    汤和疑惑“这事和蓝玉有什么关系”

    朱元璋道“蓝玉跟着常遇春南征北战,很少回应天。就这么几日时间,他就能遇到一个正在卖艺的面容姣好的女人”

    朱元璋冷笑了一声“那卖艺的父女俩是无妄之灾。那女人能露出姣好的面貌,是因为头一天晚上得了好心人救助,洗了澡,换了身好心人的旧衣服。”

    这两件事蓝玉和胡三舍都活该。背后之人都只是把吸引人的东西拿出来,引诱他们露出贪欲。若是没读天书之前,朱元璋肯定不会发现背后黑手的存在。

    读了天书,被陈标教导之后,朱元璋才知道“糖衣炮弹”这个词。

    现在已经有了大炮,朱元璋和元朝廷早就用大炮对轰过。他知道炮弹这玩意儿有多厉害。

    裹上糖衣的炮弹,这比喻真是太形象。

    拉拢,腐化,利用,手握把柄之后,自己手下的将领们就会为那些士绅豪强富商所用,甚至成为他们的傀儡。

    老伙计们目前还不好腐化,所以就盯着那些涉世未深的小兔崽子们下手

    朱元璋闭上眼。他想起标儿的话,屠龙者终于成了恶龙。

    自己还没打下天下,就先尝到了坐天下的难。

    汤和看得没有朱元璋透彻,他只是从自己浅薄的见解出发,推测道“他们引诱蓝玉和胡三舍作恶,违反军令,然后再拱一拱火,逼得大帅你不得不杀蓝玉和胡三舍,然后策反常遇春和胡大海”

    朱元璋淡淡道“可能吧。”

    朱元璋相信,常遇春和胡大海都不会因此事叛逃,谢再兴是个例。

    对方并不是想要自己杀蓝玉和胡三舍,恰恰是希望自己因为常遇春和胡大海,不处罚蓝玉和胡三舍。

    自己如果这样做了,就是暴露了自己的底线,他们就能拉拢和腐化更多的人为他们谋利。

    汤和道“大帅,如果他们真的告发胡三舍,那大帅该怎么做”

    朱元璋道“让胡三舍死了就好。”

    汤和瞪大眼睛“真杀啊大海正在攻打处州呢”

    朱元璋道“我只说让胡三舍死,又没说杀他。”

    汤和被惊吓得更厉害。难道朱大帅要借刀杀人

    朱元璋可不会做这等掉身份的阴谋诡计之事,他只是随便找了具和胡三舍体型相像的尸体,弄个面目全非之后,换上胡三舍的衣服,再在胡三舍藏酒的地方一把火烧了。

    胡三舍在酒窖地面上用刀刻下遗书,说发现有人以巨额钱财诱惑他偷粮酿酒,他与其虚与委蛇,本来想抓住这个机会立下大功劳,证明自己不比二弟差,结果暴露,被人堵在酒窖灭口。幸亏他命硬,没死

    透,才能留下遗言。

    胡三舍又说,自己将证据藏在了某个乱葬场处,请朱大帅一定为他报仇。

    朱元璋看到地面上刻着的遗书,泣不成声,当即将遗书拓印一份,四处传阅,并寻找胡三舍所说的藏证据的乱葬岗。

    可惜火势太大,灰烬和残骸毁掉了遗书部分字迹,胡三舍遗书中所指乱葬岗不知道确切方位,只能一一排查。

    在攻打处州的胡大海得到了这个噩耗,揪断了自己好几根胡子。

    因为太茫然,他甚至没来得及感到悲伤“关住,你说你哥真的会这么勇敢和聪明”

    胡关住犹豫了一会儿,道“大哥都去世了,爹你还是别再骂大哥了。”

    胡大海道“我总觉得这事怪怪的。我儿子的事我还不知道他能这么勇敢才有鬼了”

    胡关住小声道“难道大哥私自酿酒是真的,是朱大帅”

    胡大海立刻使劲敲了一下胡关住的脑袋“大帅不是这样的人大帅光明磊落,要砍谁直接就砍了,哪怕被万人骂,他都要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当着众人的面砍别说胡三舍,就算是我胡大海犯了事都一样”

    胡关住捂着脑袋“爹,我还没说完呢。我的意思是,是不是朱大帅救了大哥,大哥没死。朱大帅只是利用了这件事。”

    胡大海愣住。

    他仔细想了想,一拍大腿“还很有可能虽然大帅砍人的时候都很光明正大,但救人的时候就挺阴的咱们等等,大帅肯定很快就会给我准信。”

    胡关住道“大帅的信怎么不一起送来他这么做,不怕爹你离心吗”

    胡大海笑道“大帅肯定知道,只要是胡三舍咎由自取,就算他亲手砍了胡三舍,我也绝对不可能和他离心。他没给我写信,恐怕三舍这事背后还有很大牵连,他怕露馅。”

    胡关住点头。他爹这么信任朱大帅,他也只能信任朱大帅,不然还能怎么办

    信还没来,胡大海居然就已经完全相信大儿子没事,拍拍屁股继续攻城。

    不过他表面上还是装得很悲愤,并为大儿子挤出了几滴眼泪,说这个儿子不错,他不该忽视大儿子。

    胡关住有些疑惑,自己爹不会为大哥的事与朱大帅离心,究竟是对朱大帅太忠诚,还是早就想弄死大哥这个没用的儿子。

    他爹确实好几次都说过,如果不是虎毒不食子,他早就掐死大哥。

    他爹应该是开玩笑吧

    是吧

    胡大海破城那天,送来嘉奖书信的人同时小声道“扬州城劳动改造的青军中多了个新人,吃得多干得少,干了好几日一个工分都没得到。”

    胡大海早就知道扬州城的事。

    他乐了“真的这种没用的人,怎么不用鞭子抽”

    来人道“咱们只是让青军劳动改造,又不是把他们当奴隶,怎么会用鞭子抽人”

    胡大海道“那就饿啊不好好干活还想吃饭美得他”

    来人叹气“饿也不至于,扬州还有粮。管劳动改造的将军见他死皮赖脸不想干活,就让他去扫茅厕堆肥。就算他不做事,也必须在茅厕里待够一整天。想必他过不了几日,就乐意干活了。”

    胡大海笑得眼泪都飚出来了“好太好了就该这么做哈哈哈哈”

    胡关住“”

    如果他没猜错,那个被送去劳动改造的,就是他大哥

    朱大帅果然没杀他哥,而是让他哥假死后,将他哥送到扬州劳动改造去了。

    胡关住看

    着笑得特别开怀,比攻下处州更开怀的老爹。

    爹,亲爹否

    胡大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此事就在朱元璋和胡大海的默契中暂时告一段落。

    朱元璋听到送信的人回报,胡大海笑得差点岔了气,忍不住扶额。

    他就知道会如此。

    自己生养的儿子自己清楚,他只要把遗书一给胡大海送过去,胡大海就知道胡三舍没死,多余的话就不用说了。

    就算胡大海身边有耳目,也不会猜到真相。

    现在告诉胡大海扬州青军正劳动改造的某人的笑话,就算对方猜到了真相,此事过了这么久,也已经尘埃落定,翻不起波浪。

    唯一让朱元璋头疼的是,胡三舍背后之人,他并未查出来。

    或者说,他查出来,但不敢相信。

    蓝玉和胡三舍之事,背后可能有牵扯的人,千丝万缕,居然把除了陈家之外的所有富户都罩住了。

    这怎么可能

    朱元璋只能把这件事暂时搁置。

    无论背后是谁,如果蓝玉和胡三舍不产生贪欲,这些小伎俩就不会得逞。

    所以治标不如治本,该让这些没吃过太多苦头的小兔崽子们好好端正一下思想了。

    青军的劳动改造,想必也很适合他们。

    于是在朱元璋一声令下,各家长辈再如胡大海老母亲那样溺爱孙儿,也得把将二代们乖乖送来,进入朱元璋新建的学院中受苦。

    他们能闹自家人,却不敢去和朱元璋闹。

    再说了,所有将二代们都要进入这个学院,他们家儿子不去,这岂不是以后无法融入将二代中

    朱元璋特意给陈标写信,希望陈标能回应天担任书院小先生。

    扬州的事已经走上正轨。陈标给李文忠、朱文正出主意就好,凡事不可亲力亲为劳累。他再不回应天休息,亲爹陈国瑞就要亲自来扬州逮儿子了。

    陈标正排戏、写话本、编写歌曲玩得开心,哪会理睬朱元璋的威胁

    他当即一封信回去,天气太冷,等天气暖和之后再回去,然后继续写戏本子。

    朱元璋得到回信,气得吹胡子瞪眼。

    现在才秋季,陈标居然要天气缓和再回去他是不是要待到明年开春啊年都不回来过吗

    朱元璋写信催促李贞,让李贞赶紧把陈标带回来。

    李贞想了想,道“标儿,你娘肚子里的孩子月份大了,国瑞粗手粗脚,你真的不回去照顾你娘吗戏本子在哪都能写。你在应天排了戏,让人去扬州和其他地方演也一样。”

    陈标笔杆子一丢“姑父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不回去唉。”

    李贞道“标儿不想回去,只是不想去当小先生吧”

    陈标点头“我就不明白了,之前是因为朱大帅麾下没有适合的文人。现在不是有宋先生他们了吗让我去当什么小先生,风头太甚,不是好事,但爹就是不明白。”

    李贞无奈笑。因为国瑞就是想让你风头更甚啊。

    他想了想,道“我再劝劝国瑞。”

    于是李贞立刻写信,让朱元璋想一个办法打消陈标的顾虑,否则陈标可能会想方设法推脱。

    朱元璋冥思苦想,想了个馊主意。

    他找到人代笔,以朱元璋的名义给陈标写信。

    陈标打开信,差点被吓死。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