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营所之邀
作品:《种田之流放边塞》 “夫人,” 仆妇禀告:“图宁县令, 孙大人夫妇前来拜访。”
姜玉姝诧异扭头, “又来了?”
“来, 来来!” 婴儿窝在母亲怀里, 牙牙学语。
“奇怪, 昨儿才谈了半天, 今日又来?” 潘嬷嬷一边绣鞋面,一边犯嘀咕, “明明没什么交情,大年根底下, 他夫妇俩怎么好意思总来打搅?”
姜玉姝吩咐道:“老规矩,来者是客!你请客人进厅里喝茶, 我稍后就到。”
“是。” 仆妇躬身退下。
“来!来来来……” 婴儿嗓音稚嫩, 抱着一个笔筒玩,小胖腿悠闲蹬炕桌。
姜玉姝把孩子交给奶妈, “对, 客人来啦, 娘得去见见!乖乖待着, 我待会儿再陪你玩。” 她打起精神下炕, 迅速换上见客衣裳,简单梳髻,便往外走。
“咦?” 婴儿把笔筒一扔, 急欲出门玩耍,挣扎着伸手喊:“娘!来, 来——”
姜玉姝欣慰一笑,挥挥手说:“我真的不是出去玩,一会儿见!”
少顷 · 客厅
“孙大人、孙夫人,抱歉,我刚才在照顾孩子,让二位久等了。” 姜玉姝微笑致歉。
孙捷忙站起相迎,“哪里?该道歉的是我们,又来打扰了。”
“郭夫人。” 孙妻亦起立,言行举止唯恐出错,拘谨赔笑,“真是不好意思,打搅你陪孩子了。”
“无妨。”
仆妇奉茶,姜玉姝落座前抬手说:“坐,快请坐。”
“郭校尉呢?”
“他只是回家看看孩子,天刚亮就回营了。”
孙捷恍然颔首,孙妻关切问:“听说令郎有些身体不适,现在怎么样了?”
“倘若有我们能帮上忙的地方,千万别客气!” 孙捷慷慨道。
姜玉姝笑了笑,“多谢二位关心,小儿已经康复了。”
“这就好!”
寒暄一番后,孙捷早有准备,拿起搁在茶几上的册子,苦恼告知:“昨儿借得这份册子,我回去连夜读了三遍,受益匪浅,但有几处疑惑,一直琢磨不明白,故特来请教。”
你居然连夜认真读了?姜玉姝半信半疑,温和问:“想必是因为我写得不够清楚。不知是哪几处有疑惑?不妨提出来,大家一同探讨探讨。”
“实不相瞒,我年少时埋头读书,入仕后忙忙碌碌,对农桑之事一知半解,‘探讨’不敢当,请特使多多指点。” 语毕,孙捷习惯了,伸出食指蘸了蘸唾沫,掀开册子。
姜玉姝喝茶的间隙瞥见了,霎时呼吸一滞,暗忖:那本册子,要不得了!
“喏,以下几处我不太明白。” 孙捷掸掸册子,谦虚好学的架势十足,滔滔不绝,从选种、催芽、切块…… 一直到收获与贮藏,几乎每个环节均有疑问。
虽然此人略显浮夸,但明显是下过功夫的,认真阅读才能提出疑问,才能讨论。姜玉姝耐着性子,一边听一边解答,谈及复杂处时,索性吩咐小厮端上笔墨,她写写画画,对方不时记录。
良久,姜玉姝喝了口茶,兴趣所在,兴致勃勃地说:“贮藏的话,地窖最合适,村庄里家家户户都有地窖,官仓一般也有。土豆的优点是高稳产、耐旱耐寒耐贫瘠,最大的缺点是不耐贮存,等将来大范围栽种开后,我会设法尝试,把它晒干或制成粉条,让它更耐贮藏!”
“嗯,好,好主意。”
“拭目以待!”
期间,孙捷无论听没听懂,频频赞叹,末了沮丧告知:“地窖嘛,本县早已经准备好了,可惜粮食歉收,十窖九空。唉,白费了我当初督促民夫挖地窖的心。”
姜玉姝莫名想笑,忙忍住,指尖点了点简略画成的图宁地图,纳闷问:“昨天听大人说图宁干旱,我出于好奇,特地翻了翻县志,发现一条河横穿县城,县郊及偏远处另有几条河,不算干旱吧?”
“特使有所不知。”
孙捷愁眉不展,解释道:“看,这条是岳河,横穿县城。这条叫澜水,流经卫所。另有一条润河,位于两国交界处,蜿蜒曲折,乃至上一段在北犰,下一段却属于大乾。县志记载的河流虽多,事实上,其中只有岳河、澜水和润河能用,余下大多雨水充足时才出现,干旱时就干涸了。”
姜玉姝愣了愣,“原来是季节性、是雨季才积水成河的吗?县志并未注明。”
“咳,本该及时修改的,本官已经吩咐下去了,最新志书会注明的。” 孙捷一本正经道。依律,督促修编县志是县令的分内职责。
姜玉姝随意点点头,提笔蘸墨,飞快标注一番,重新审视全局,指着边界处问:“润河水量如何?”
“润河是苍江的支流,水量十分丰沛!” 孙捷惋惜告知:“可惜位于两国交界处,从古至今,北犰贼偷袭大乾的心始终未死,那地方虽然土壤肥沃,灌溉也方便,但老百姓不敢靠近,怕遭袭击。”
姜玉姝亦感惋惜,垂首盯着地图,又问:“据县志所述,这一段月牙形屏障,是夷连山吧?”
“没错。” 孙捷见缝插针,不遗余力地恭维,“特使过目不忘,真令人佩服。”
孙妻旁观已久,附和说:“图宁的事儿,论理不该由特使操心,实在给你添麻烦了。”
姜玉姝直起腰,爽利道:“无妨,横竖年底空闲,我倒不觉得麻烦。” 说完,她屈指敲了敲夷连山起 / 点,皱眉沉思,须臾,蓦地灵光一闪,抬眸问:
“孙大人可曾亲自到过夷连山?”
孙捷颔首答:“上任初期,按例得巡察全县,我去过一趟,但因当时衙门里千头万绪,匆匆看了几眼就离开了。”
姜玉姝又问:“据县志记载,夷连山的起 / 点附近,是不是有一条颇长的乱石沟?”
“是。关于那条乱石沟,一向鬼怪传说众多,老百姓平日不敢靠近的。” 孙捷不解地望着她,“怎么?莫非有什么不妥?”
姜玉姝摇摇头,“并非有何不妥,我只是觉得可惜。看,润河自西北向东流,流经夷连山之前,尚有几段属于大乾,但流经夷连山之时,恰巧北拐了!山脉阻挡,下游统统归北犰了!”
“可惜,确实可惜呀。” 孙捷扼腕。
孙妻讷讷说:“没办法,天定如此。”
姜玉姝目不转睛,凝神审视山河与乱石沟,字斟句酌说:“我没去过实地,但突发奇想:根据县志所载,乱石沟与润河相距甚近,如果地形允许,能否开挖一条河道、把润河引进图宁?”
“挖河道?” 孙捷目瞪口呆。图宁穷困且危险,他从未考虑久留,一贯打算任满便求调离开。
“对!”
姜玉姝屈指敲击地图,“笃笃~” 作响,缓缓说:“庸州地势西北高、东南低,润河引进之后,乱石沟便是现成的河道,水往低处流,它将汇入澜水,而后继续东流。”
“假如此事成功,只要苍江不干涸,图宁就再也不用担心干旱,一劳永逸!到时,夷连山以南沃土千顷,即使土豆亩产五百斤,大人也不必愁缺粮了。”
孙捷讪笑,捻须沉吟半晌,皱眉说:“开挖河道,事关重大,必须招募大量民夫,而且算不准会耗费几年,轻易办不成的。”
孙妻忍不住提醒,“另外,图宁虽然地广人稀,但万一河水漫灌、淹没了村庄,岂不糟糕?”
姜玉姝喝了口茶,颔首答:“二位顾虑得有理,此事的确难办。我心血来潮,纸上谈兵,让二位见笑了。”
“不不不!” 孙妻忙夸道:“你的用意是极好的,听起来也可行。”
孙捷一声长叹,“唉,本县缺钱缺人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不知不觉,晌午了。
姜玉姝搁笔,直言不讳,严肃说:“商谈来,商谈去,最能解燃眉之急的办法,莫过于聘请几名庄稼老把式,踏踏实实种上两季,教会当地百姓方法,假以时日,应该能扭转粮食歉收的局面。”
“我正有此意!” 孙捷赞同一拍掌。
姜玉姝看了看天色,提议道:“晌午了,二位歇会儿吧,稍后吃顿便饭——”
“不了不了!” 郭弘磊不在家,孙捷忙摆手,“抱歉,又打搅了半天。我们该告辞了。”
庆幸,今天没空聊亲事…… 孙妻悄悄吁了口气,帮腔告别。
姜玉姝自然不强留,亲自把客人送出门。
不消片刻
闩上院门,一行人回屋。
“嗳哟,这图宁县令,够啰嗦的。” 小厮邹贵跟随数年,敢于嘟囔,“明天该不会又来吧?”
“谁知道呢?”
姜玉姝踱向东屋,轻声说:“看得出来,孙大人立功心切,非常想靠政绩升官。不过也正常,官员嘛,谁不盼望高官厚禄。”
潘嬷嬷好奇问:“那,下次他来,夫人还见吗?”
寒风刺骨,姜玉姝抬袖挡风,冷静答:“他为公务而来,莫名被拒之门外,是咱们失礼。”
“唉,毕竟是县令,二爷在图宁卫,家里多少要顾忌些。” 小厮嘀咕道。
姜玉姝笑了笑,“是啊。”
“幸好咱们不在图宁长住!等开春天暖后,就带小公子回赫钦去。” 潘嬷嬷乐呵呵,“午饭已经摆在屋里了,夫人快请用饭。”
“好!”
一转眼,小年了。
虽然小家不足十人,但也正经祭了灶,热热闹闹置办年货。
夜间,炕桌上摆了糕果,三个女人围坐,闲聊并逗孩子玩,笑声阵阵。
姜玉姝感慨说:“等过完年,烨儿就是两岁了,其实到明年二月份,他才满周岁。”
“岁!岁!”婴儿学说话时,爱重复大人的末字。他稳稳坐着,捧起个梨,砸得炕桌 “咚咚” 响。
姜玉姝忙拿走梨子,生怕他砸伤自己的手,“来,玩布老虎。”
“今天小年,大人会不会回来啊?” 奶妈陪坐炕沿,不时逗逗孩子。
姜玉姝叹了口气,“年底事多,他应该没空。”
翌日 · 清晨
早饭毕,姜玉姝惯例铺纸研墨,一边陪孩子,一边写写画画。
不料,刚忙了半个时辰,在厢房整理年货的潘嬷嬷忽然跑进来,心急火燎地禀告:
“夫人,门外来了一队士兵,说是奉什么将军之命,请你速去营中一趟!”
姜玉姝腕力一泄,笔尖涂了个墨点,忙问:“军规森严,明令禁止女子进入军营,他们是为什么事找我?”
“不清楚。”
潘嬷嬷忐忑不安,白着脸猜测:“莫非、莫非公子出事了?”